陆战野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纸包,里面是几尺红布。“给孩子们做新衣裳的,”他把布递给李寡妇,“让她们酒席上穿得喜庆些。”
陆星辰正在写请帖,看见红布眼睛一亮:“爹,能给我的木枪包层红布不?像戏台上的长枪。”
“行,”陆战野笑着答应,“再给你妹妹的布娃娃做件红裙子。”
夜里,苏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陆战野以为她不舒服,伸手想摸她的肚子,被她轻轻按住。
“我在想,明天穿什么鞋,”苏瑶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些闷,“就那双蓝布鞋,行吗?”
陆战野笑了,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穿什么都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以前总觉得亏欠你,没给你个像样的婚礼。”
“现在就很好,”苏瑶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有聘书,有结婚证,有孩子们,还有……”她摸了摸肚子,“这俩小家伙。”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把结婚证上的照片映得朦胧。苏瑶忽然想起那些设备清单和成就奖励,忽然觉得都不如身边人的体温来得实在。
第二天一早,乡亲们都来帮忙了。男人们搭棚子搬桌椅,女人们洗菜切肉,孩子们在人群里穿梭,像群快乐的小麻雀。陆星辰带着小伙伴们贴喜字,陆宇轩的红绸木枪成了最抢手的玩具,陆诗涵穿着新做的红褂子,给每个人鞠躬说“谢谢来吃喜酒”。
苏瑶穿着红底碎花棉袄,站在药厂门口迎客。张教授和武装部的同志来了,公社书记也拄着拐杖来道贺。陆战野穿着军装,胸前别着军功章,给每个客人敬烟倒茶,忙得额头冒汗。开席时,陆战野牵着苏瑶的手走到棚子中央。二柱子端着杯酒喊:“让苏所长讲两句!”苏瑶接过酒杯,看着满院子的笑脸,忽然说不出话。
陆战野在旁边替她解围:“我爱人不善言辞,她的心思都在药厂和孩子们身上。”他举起酒杯,“我陆战野这辈子,最幸运的是娶了她,最骄傲的是看着她把药厂办起来。”
满院子的掌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陆诗涵突然跑到中央,举起红布条褂子唱:“我是冬瓜小社员,爱劳动来爱集体……”跑调的歌声逗得大家直笑,苏瑶的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张教授碰了碰陆战野的胳膊,指着远处的山坡:“你看,那片地明年就能种金银花了。”陆战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夕阳把山坡染成金红色。苏瑶靠在他身边,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轻轻动了一下,像在为这场朴素的婚礼鼓掌。席散后,陆星辰把客人送的糖果分给弟弟妹妹,陆宇轩的木枪上还缠着红绸带,陆诗涵抱着布娃娃在桌边捡花生。
苏瑶和陆战野收拾着碗筷,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柔如纱。“你看,”陆战野指着桌上的聘书和结婚证,“都实现了。”苏瑶笑着点头,忽然想起刚下乡时,在日记本上写的那句话:“希望日子能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温暖明媚。”
如今看来,不仅朝着光,还结出了饱满的籽。那些设备清单和成就奖励,终究抵不过灶台上的余温,抵不过孩子们的笑声,抵不过身边这个男人掌心的温度。人间烟火,大抵就是这样的。
入秋的雨下个不停。棉瓦屋顶被雨点砸得噼啪响。苏瑶刚哄睡龙凤胎,坐在炕沿缝补陆战野的军大衣袖口,窗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小王的惨叫,声音穿透雨幕格外刺耳。
她手里的针线掉在炕上,顾不上披外套,抓起煤油灯就往院里冲。
雨点抽在脸上,两步下去,腿上都是泥。药厂车间大半灯都灭了,只有应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蒸汽混雨,门口发白蒸汽混着雨水,白雾一片。
“苏主任!快!小王哥被烫着了!“小张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车间里传来。苏瑶掀开门帘冲进去,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呛得她直咳嗽。灭菌锅安全阀歪在一边,蒸汽从接口处嘶嘶地喷着。小王坐在地上,右手臂挽到肘部,工装袖子烫得焦黑,皮肤红肿起了好几个水泡。
“别动。“苏瑶蹲下来,把煤油灯放在旁边的木箱上。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旁边水盆里蘸湿敷在小王伤口上。手帕里掺了提前备好的草药汁,可以消炎。
湿手帕盖上去,小王嘶了一声。
“托人从县城带的草药水。“苏瑶说着,又往布上倒了点药水,“先敷着,等雨小了送你去卫生院。“
星辰提灯进来,孩子的小褂子全湿透了。他把灯举得高高的,照向灭菌锅管道:“娘,你看这里!“
苏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安全阀螺帽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她心里一紧,刚要细问,身后传来脚步声。张诚披着旧雨衣,攥着扳手喘着粗气进来:“怎么回事?灭菌锅出什么故障了?“
张诚是县科研所的老研究员,自从苏瑶当上副所长,他就一直不太服气。他没等苏瑶开口,就凑到灭菌锅前翻来覆去地看,又拿起设备日志翻了两页,皱着眉头说:“苏主任,你操作时没注意压力值吧?日志上昨天参数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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