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晗的腿已经伤的没有之前那般厉害,渐渐养了起来,偶尔也能走上几步。但是寒江流还是不太放心,能抱着她的地方,就抱着,不肯多让帝姬本人脚沾地,生怕她用力不当又是一百天的伤筋动骨。
若是崔晗不叫他跟着一起,寒江流是不许她出来的。
他是西域人,学的看的与中原人内敛礼节完全不同,这么黏黏糊糊也不怕人指摘,幸而另一个崔晗脸皮更厚,自然更不怕旁人说什么。两人便就这般黏糊着出门。
她同寒江流乘马车从府中去往永永楼,到了平日里崔晗包下来的那个包厢。人人都知道庄宛同崔晗关系要好,于是他们就这样堂堂正正的相会。
包厢里头庄宛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她那一身绛红叠月白团锦的长袍从小榻上垂下来,火红的滚边迤逦,好似凤凰垂下的长尾。崔晗看见她那把一刻不离的烟枪握在手心,转眸看见崔晗同寒江流便是遥遥一举。
美人多娇,笑起来也动人。
崔晗在庄宛面前还是要点面子的,寒江流只能将她半抱半扶的托进去,让她在庄宛跟前的位置上坐好。崔晗哄他去书局,寒江流这才舍得走开一小会。
门一合,庄宛原本笑着的脸便冷凝下来。
她说道:“我去瞧过皇帝了,重伤,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崔晗闻言对此毫无反应,仿佛快要垂死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是那个对她恩宠有佳的皇帝。她看不清庄宛说话时候脸上的表情,于是就不看,只捏了桌上碗里的莲子来剥。
崔晗静静道:“你可知是谁逼宫造反。”
庄宛的烟枪在烟缸里头一嗑,崔晗听见庄宛说道:“我打听了几日,还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我的人来说,这些人全副武装,恐怕是精心豢养的私兵。”
她说的坦荡自然,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崔晗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接口道:“逼宫的事情另说。崔衔已经有了监国的权利,我之前还想瞒着他调查出来我娘之前的事情,现在恐怕难办。”
当初崔衔要她扣下寒江流,又在宴会上直接要她点寒江流做驸马。崔晗不知道这究竟是崔衔折磨她的趣味在发作,还是真的另有目的。
她和庄宛约好,营造出自己真的为寒江流美色所诱的消息,又在京中散播这一堆成双璧人的遐文逸事,果然让崔衔满意,盯她没有那么紧。崔晗这才动用自己手底下私自藏的人,出去查东西。
可惜到现在只知道母亲去过漠北,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说到底,崔晗同她母亲呆了寥寥数年,从来都没有一次能好好的聊天过。她险些被活活烧死,却还是爱她,只知道多一些母亲的旧事,似乎这样还能离真正的母亲近一点,好让自己不要难过。
她只是想知道这么多东西,可是因为自己所在的位置,于是被卷入这些人的阴谋算计里面。
这是生来就逃不掉断不开的东西,她既然享受着皇室带来的泼天富贵无边权宠,也要承受皇室的阴谋算计,从未断绝。
但是这阴谋算计里面,她是真的怕有庄宛的手笔。
崔晗吃了一枚莲子,永永楼的蜜酿莲子甘甜如梧桐实,一咬便炸开在她嘴里,若是这样甘甜的莲子里面,藏有一枚小小的毒药,到底有多少人会吃下去呢?她静静想道。
庄宛吸了口福寿膏,接着她的话道:“我清楚你的处境,前些日子你被崔衔扣在宫里,我几次借了皇后的名义入宫,只可惜几次都未得见。”
“你知道吗?”她自问自答道。“皇后并不是怎么真心的希望皇帝能活下来,她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不意外。”崔晗又吃了一口莲子。
皇后跟皇帝又不是结发夫妻,没有多少深刻的情意。
庄宛笑了笑,“但她清楚你娘的事情,我偶尔听她咒骂过皇帝,虽然说得不清楚,但应该是为了这件事,若无意外,再同她多说两句,她应该会交代出来更多东西。”
原来她入宫替皇后做事是为了这个,崔晗愣了下。
“崔衔要动手了。”崔晗连忙打断她。帝姬终于不再一颗一颗地吃莲子了,转而抬起头来仅凭着模糊视线看着面前相交多年掏心掏肺的好友,放出自己的饵料。
庄宛皱眉,“你的意思是,是他逼宫造反的?”
她坦然自若的样子反倒让崔晗怀疑起来自己,这个时候,崔晗懒得同她机锋相对,来回推太极。她剥莲子向来是不剥里头的莲心,于是能清楚察觉到莲心额苦涩,随着莲子的甘甜容在一起,不分彼此。
崔晗冷静道:“他要查出来到底是谁逼宫造反的,看他的意思,是很坚决的态度。”
“所以庄宛,我想问问你,华阳宫在秋狩前到底从西域商队哪里进了什么东西。”
她想好了,这时候便直接同庄宛说个明白,若要是真是她做的,两个人便痛痛快快的表明立场,道不同不相为谋,崔衔的野心已经藏不住了,一旦他当了皇帝第一个就要拿自己开刀,于是崔晗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庄宛闻言瞪大眼睛,竟然是连烟也忘了抽,她眯起眼睛深思,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崔晗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庄宛大笑道:“我还当你说的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知道华阳宫有块地方专门放着长生牌位,许多人年年前来上香,我听说西域人的胡香要好一些,于是特意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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