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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
一个小道童谨慎地朝他们一拜，他看起来才不过十多岁，脸庞青涩稚嫩，勉强能看出清秀的轮廓。但是他的眼睛生得细长而尾往上挑，倒是有一股不符合年纪的媚。
这孩子将拂尘一转，搭在左臂弯里。
谢康单臂按在一侧的长剑上，侧眸看向身边的女人，他略微朝面前的少年点一点头，介绍道：“这是微生月尘，那位道长——”
女人脸色淡淡的，因为是在病中，颇有些有气无力地挪动视线，冲着那道童点了点头，“月亮的那个吗？”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倒是冷冷的，清冷中带着一丝高傲，像是懒得同对方说话一样，微生月尘将头低下去，不敢多说。这二位贵人来之前，道长便已经交代过他们，要愈发的恭顺待人。
“是的。”他这样温顺的说。
“月尘，一点月亮的余光罢了，倒也衬你。”面前清瘦的女人穿着艳色，衣重锦绣，微生月尘抬头，便可见她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冷漠，像是与人隔绝，又像是嘲弄。
道童握紧了自己的拂尘，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
“一点月亮的余光罢了，倒也称你。”男人开口道，“崔晗，许多年前，你就是这样说我的，不是吗？”
微生月尘笑起来，他的面貌不同于多年前崔晗初次与他相遇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小道童，清汤寡水，脸上小心谨慎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崔晗抬起头，看向她面前的微生月尘。面前的微生月尘穿了一件中原的月白长衫，外罩一件赢白的罩衫，除却仍梳着道家的冠，已经几乎瞧不出有什么道家中人的样子。
不过也不奇怪，比他年幼些的阿榭看起来更像是在江湖上恩仇快意的侠客，而不是一个呆在青羊宫十几年默默无声的道童。
崔晗温和笑道：“我说错了吗？”
她没有想到微生月尘还能记得许多年前自己的一句话，不对，不能说是记得，应该是耿耿于怀。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对方为什么对这一句话耿耿于怀。当初她刚刚大病一场，被谢康从崔衔手里夺出来安养，看人待物，的确是不同于现时温和。
“你倒是说的没有错。”他说，“自从我走到沙漠上，许多时候都能听到别人传唱沙漠月亮的光辉，我的确不如他。”
“不过堂堂男子，的确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计较。”微生月尘接着道：“总而言之，现在寒江流被瘟疫困到这个地步，他却输给我了。”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崔晗一开始听摩且说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从前的西吴，再怎么动手出去，也不会这样对待无辜的百姓，更何况青羊宫千年道宫，乃是镇妖除魔，清新正气的地方。
怎么会有人行出如此营私的手段？
所以说，是眼前这个人不对劲了吗？
崔晗没有反驳他，只是开口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瘟疫迟早是要杀回西吴的，不是吗？”
“西吴的百姓，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
微生月尘笑起来，他一笑起来，脸上仍旧是平平无奇，倒是笑弯的一双凤眸略微有些媚意，为这张寡淡的脸填上些不同的意味。不过随着他说的话，崔晗眉头皱起，一时间有些不妙的味道。
比起来同满肚子坏水的人斗来斗去，崔晗更害怕遇上疯子，尤其是眼前这种疯子。
摩且之前报仇，也没有因为他一族，而带上夜秦人一族。
可是现在微生月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下毒害死西吴同夜秦许多人，实在是太荒唐了。
太荒唐了。
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于是道：“西吴百姓并没有做错什么。”
微生月尘笑起来，他略低下身子将上半身靠到女人的身边，低笑着开口：“我从来没有觉得寒江流做错了什么，西吴的百姓也好，王室也好，都是一团乱相。”
“死了就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人，只会感谢他们唯一的君主罢了。”
崔晗勉强控制住自己即将变色的表情，试探道：“你、你在说谁？”
他在说谁？
他是谁的人？是前朝的万俟氏，还是别人？不对，不对，他——
崔晗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惊声低呼：“你不会、你不会是要这么这么——”
“是啊，我就是想要阿榭成为皇帝，怎么，不行吗？”微生月尘将崔晗几乎说不出来的话补充完，而后接着道：“若是谢康不死，我的小阿榭也不会这么惨，十几岁便要背上这么重的担子。”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给我师弟取了个好名字。”
阿榭从前没有名字，这件事情崔晗是知道的。他只是谢家的一步棋子，母亲早就为谢家而死去，留下他，也只是为了许多年之后，若是谢家功高盖主满门处斩，或是全部都死在沙场上，有一步后棋罢了，
他的存在，何足挂齿呢？
若不是青羊宫悉心抚养，想必阿榭也不能活到今天，生成这个模样。
崔晗想到他们或许是兄弟情深，但没有想到，微生月尘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为阿榭杀那么多人，为他铺好垫脚石，让他获得他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阿榭怎么可能愿意去做一个皇帝？
崔晗几乎下意识便要开口发问，但是她转而想起什么，错愕道：“即便是也要让他得上这瘟疫，而后去死吗？”
微生月尘挑眉，而后道：“怎么了？我以为你不是已经想出办法解决这瘟疫了？不是吗？若是你没有医治阿榭，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还有那个巫医的走狗，叫什么摩且的，也能活到现在？”
“治了这么多人，想必让你们很有成就感吧？”
他高傲的抽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灿然笑道：“崔晗，你再怎么了得，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不过多谢你的妹妹崔似袖，没有她，我们怎么能骗过寒江流这么久呢。”
——
猎猎风中，男人身披锐甲走上城墙。
远处3一道水线之后，就是涉江而来的敌人，几乎压过水渠。而领头的，便是寒林，与挂在旗杆上，身穿白衣昏迷不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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