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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画虎不成反类犬。
崔似袖从一开始便明白这个道理，当年崔如意死了，她便将错全部都推到崔晗身上，认为是崔晗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逼死了她的亲姐姐。即便后来她以怨报德，给了崔晗一份错的地图，也是没有后悔过的。
她或许有过后悔，崔晗信赖她，保护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至崔晗于死地。
可是若是没有崔晗，她的国不亡，她何至于漂泊半生，无所依靠。父母俱死，亲缘丧尽。年少的时候，她也曾与姐姐如意暗窥外面的花花世界，以为能遇见一个相托终老的人呢？
崔如意所托非人，却一心向那人，于是最后殉情而死。
她连情爱尚且不明白是什么，却已经走上一条灭国之人的道路。她费尽心思回到西吴故地，组建义军，与天下人斗，想要夺回她崔氏的江山。
可是到头来死而复生的太子轻而易举的就被寒江流所灭，她就算与裴元昌不和，也要同心竭力的抵御接下来的镇压。
不过是短短一年的功夫，从前的义军便已经死伤大半。
若不是、若不是——
崔似袖摸了摸自己的脸，若不是那神秘人的偷天换日之术，她也不会能有今天苟延残喘的日子。
不对。
崔似袖的眼里几乎放起光来，女人轻轻的冷笑出声。崔晗的身份有多少甜头，她上一回便知道了，这一回，她假借崔晗身份，做了多少事情，是要比上次还划算的。
即便是顶了一张她最讨厌的芙蓉面，又如何呢？
寒江流甚至不知道这张皮囊下面，究竟是谁！
真好笑！
太好笑了。
崔似袖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模糊的铜镜之中，她的笑容扭曲，似乎有些看不清容貌了。女人放下自己手里的梳子，缓缓的坐在了床上。
她之前不知道那神秘人是谁。
直到阿榭这个活靶子撞上来，她才抓到了对方的一点首尾。青羊宫的人啊，不知道为什么也要卷入这一团脏水里去呢？
但是也是他们解决了阿榭，巫术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崔似袖曾经亲眼看见他们带来了无数的蛊虫，将这些东西倒进了暗河之中。不久之后，夜秦的瘟疫蔓延开来。
夜秦的畜生也会像西吴的人一样死去呢。
崔似袖躺在了床上。
她觉得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得意，或者说大仇得报的快乐了。
女人闭上眼睛休息。
床边的灯火一闪，一声轻微的叫喊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只能听见“咚”的一声，床边的灯火被人吹灭。被割开的塔帐边缘缓慢的吹进温暖的风，床帘风动，床榻之上空空如也。
——
寒江流晨起洗漱的时候，叶勒已经不顾下人的阻拦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看见寒江流从床榻边上的屏风绕出来便上前去拉住大君的衣袖扑通跪在了地上，而后开口道：“大君！出事了！出事了！”
寒江流还没有见过对方这样的神情，在他从前的印象中，叶勒虽然曾经为了一手养过的谢醒辰伤心过许久，但跪在自己的面前。男人的神情略变，他轻挑一侧的长眉，将手中擦拭水滴的布随便搁在案上。
“怎么了？”
“大君——帝姬又失踪了，她、她被王室的人掳走了，如今寒林列阵，帝姬被他们吊在外面了。”
啊。
寒江流心里小小的喟叹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
男人的神情不变，只是一把将手抽回，拽着他衣袖的叶勒便收力不住跪在了地上。寒江流的神情冷冷，抬脚便踢了上去。只是这次力道不快，叶勒滚出去一圈，便倒在地上。
“一次、两次？叶勒，你手下的兵，到底是什么废物？”
他转身看向摆在案后的两柄西域弯刀，而后将一双弯刀取下来放在身后，而后再看向躺在地上喘气的叶勒。男人眉尖皱起如小山般的形状，一双长入发鬓的眉便往前一促。
寒江流道：“你们的帐我回来才同你们算，现在——”
“牵我的马来。”
——
崔晗从包裹里取出寒江流与她的那柄匕首。
眼前的沙洲边缘有一处生了杨树，她想起玉门关旧土，心生戚戚，于是抬脚走上前，赤手从树根挖起，竟也徒手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方便将这东西放了进去。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时刻在提醒她寒江流的态度。
崔晗的眼泪早在许多年前就几乎流光，到这个时候，她什么也哭不出来了。
之前她问过摩且，她到底还能活多久。对方没有说话。
当然，也许十年，也许十天。总之不会是非常漫长的一生了。女人将土又推了回去，风沙吹过，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埋过什么东西。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带着了。
崔晗已经同摩且交代过，让他们回去找被寄托在小部落里的阿榭与寒浔，而后自己便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了。当然，她也私下同摩且交代清楚，若非绝不可能，否则不能放走突其。
若他一朝回去了，所有的计划或许全盘皆输。
她一个人，带着仅剩的一些水，已经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
她似乎已经懒得修饰自己的容貌，对于这张脸带来的一切祸事安之若素。但只有崔晗自己才知道，她在等什么。
瘟疫不是一天就可以造成的，何况前脚阿榭刚刚与崔似袖撕破了脸皮，下一秒他便得了这怪病，实在是太快了。崔晗心中早有定数，这些人一定还没有走远。至少还有一些人。
至少。
女人走不动了。
她停在原地，找了一块石头休息。
夜色落下，满片星河。
崔晗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一片晦暗的地方。
有人开口道：“我派出了两队人马，一队跟着你，一队跟着他们。”
“现在看来，你是在等我。”
崔晗有些疲乏，却还是能笑出声，她轻声开口道：“对啊，你是不是以为，既能抓到我，还能找到你师弟呢？”
“月尘？”
她看向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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