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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扮成崔晗呢？
康宝帝姬无双相貌，生来端的国色天香，相貌上虽没有当年簪花娘子庄宛一般妖冶多艳，却也是一般人拍马也追不上的端丽。而后崔晗虽多年奔波，不复当年康宝帝姬时候衣着锦绣，保养得体，却也是照样楚楚动人。
这么多年来，同崔晗相似的，也只有一个崔如意，但是她已经为了她的情爱死了。可崔似袖活了下来，她是崔如意一母同胞的姐妹，自然是相似的。
这天下间，能佯装打扮成崔晗的，也只有这崔似袖了。
崔晗和寒江流猜到了一处去，可是后者却猜错了到底谁才是崔似袖。
箭头在月光之下的寒芒缓缓地折射到女人的眼里，那双向来看人时候楚楚动人的眼睛，此刻却是浸如寒霜般的死寂。
崔晗开口道：“你再说一遍。”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崔晗想起自己如何从摩且手下捡回来一条命，又想到了这一路是如何的回来。她一时间只觉得头脑发空，甚至无法思考。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想到了会是崔似袖伪装的她，想到了这是西吴人一次又一次的阴谋算计，她能想尽办法同摩且一起处理这些，她天真的以为寒江流也猜到了这不是崔晗。这怎么可能是崔晗呢？
但是寒江流的箭，是对着她的。
男人的手一松，长箭便插进了崔晗脚前的土地。女人的眼神顺着落在了那插了羽毛的冷器上，喃喃道：“你要杀我。”
“你要杀我！”崔晗怒急攻心，她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一天。就连女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十余年前她对寒江流下毒手的那一天，也隐隐约约的相信寒江流不会杀她。
到最后也的确如此。即便那时候他们憎恨彼此到何等境界，寒江流也没有想过要杀她。
她总是在依仗着寒江流离不开她罢了。
但是现在寒江流要杀她。
他爱崔晗，却不知道谁才是崔晗。
崔晗笑了起来，她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而后坦然的越过长箭射到的地方，往寒江流的方向更加逼近了一步。
“我是崔似袖？好罢，你说我是崔似袖。”
寒江流将第二枚箭横在了弓的中间，这次男人的箭更快了一些，直接扎进了崔晗的右上肩，女人被来箭力道一带，几乎是立刻跪在了地上。血一下子便从寒江流射出的箭造成的贯穿伤口流出。
崔晗单手捂住伤口，回首看了一眼地上的箭。
他要杀我。
崔晗想道。
她感觉到了疲惫，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失血的痛苦与一下子跪在地上造成腿疾疼痛交织在一起，崔晗一时间只觉得这些肉身上的疼痛，还不及她心里的半分。
她忘了当年是如何冤枉寒江流的。
她几乎快忘了，当时谢康拿着寒江流割下的头发来找她的时候了。
原来是这样痛的，
原来是这样。
崔晗缓缓站了起来，她方才跪的太急，腿上用来绑着腿部帮助行走的木板已经断了。崔晗用另一只手解开了腿上的绷带，随着她的动作，碎成几片的木板落在地上。木板断裂的细口，清晰可见血的痕迹。
寒江流的瞳孔略缩了一下。
他开口道：“不要不识好歹，你是崔晗的妹妹，我当年放你一马，不代表今日也会放你一马。”
“是我不识好歹了。”
崔晗笑了出声，她抬眼看向远处的大营，一纵星火缓缓的向这边驶来。打眼的人穿着一件银丝的罩袍，月光之下，影影绰绰，也能见得出那件衣服不同凡品。崔晗想，她到底有多像呢？
寒江流的第三箭停在了两指之间。
崔晗艰难的往后退了退，她的腿重新恢复那种要瘸不瘸的状态，几乎是一条腿拖着另外一条腿的往前走。
“寒江流。”
她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根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抬头看向男人，又看向他身后越来越近的马队。
崔晗转身就走。
寒江流等在了原地，马蹄声缓缓的缀过来，他听见有人骑着马靠近自己。一股鲜柔香的味道，男人皱了下眉，任由身后马上的女人为他披上外裳。
“更深露重，就算是大旱，下半夜也是凉的。”
那人似乎是看见了地上的箭与血，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寒江流没有开口，他迟疑了几息，才开口道：“是一个刺客，已经逃走了，没事。”
——
崔晗昏昏沉沉。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或许是寒江流，或许不是。
女人仓皇的睁开眼睛，对上摩且同突其担忧的目光。她往身前看了看，染花握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胸膛上，已经睡熟了。突其见她醒了，转身去抱住染花，靠到一边去哄孩子。
摩且低声道：“...你走的事情没瞒住他，但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我们到底谁...”
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崔晗，你去了，然后受了一身的伤。”
“我失败了。”
她说道。
崔晗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松散的发间。他们在的地方是地下水道的一处空地，天顶上露出一块，还能清楚的看见黑夜，与月光，柔柔的月光落下来，照亮这一角无人理睬的天地。
只是月光是冷的。
再怎么照，也捂不热那一颗冰冷的心。
她笑起来，“摩且，我去弄到解药，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解药回去找我儿子和阿榭。”
“你愿意回来报信，是因为阿榭对不对。”
她说话的时候都感觉肩上发痛，是此生前所未有的痛苦，腿伤，肩伤，还有背部的伤口。崔晗想，我还能活多久呢？
她此生即便是亡国俘虏的那一天，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崔晗硬忍下喉咙口的血腥味，她轻声道：“我从前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现在却统统都体会了一遍。”
摩且却不解她意，追问道：“你说什么昏话呢？现在能从哪里弄得来解药？”
崔晗冷笑，“我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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