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暴君的红盖头 第二百章

突其失落的往前走去，染花被他抱在怀里，此刻正睁大着一双眼睛抬头看着少年。她不会说西域话，有时候并不能听懂摩且与崔晗同他们的交谈，只是木讷的用夜秦语问道：“这是哪里啊，哥哥。”

她的脸蛋瘦且小，整个人瞧起来是小小的一团，抱起来也是小小的一团。突其抱着她并不吃力，即使他脚下走得并不是平路，而是一小段崎岖的暗河隧道。

正如崔晗所推测的那样，突其能够在重重包围下的黑水城逃出去，是有他自己的法子的。黑水城虽然没有湖泊，还要靠引水来，但是此处地下，有许多年前的暗河渠道。

暗河干枯，河床下陷，于是便出现可供人行走的一条道路来。

这是突其在无意之中发现的道路，他母亲逼他同他那没有见过面的兄长相对，要闹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突其便就此逃了。而且——

少年想起自己临走前看见的军营正中，那名叫做哈可耶的神秘男子正在折磨两军交手俘虏的黑骑。

黑骑是叶勒同寒江流一手训出来的将士，身披黑色锐甲，面上带獠牙面具，通体武装到牙齿，让人连一根指甲盖也看不见。这样的将士，像剥开蝎子的外壳一样，到最后也是白软的一团肉泥。

只不过哈可耶的手法更粗暴。

他让一个人真真正正一点点的变成了肉泥。

突其觉得有些恶心，他张开嘴喘气，停了下来。走在后面的崔晗察觉前面不对劲。于是靠过来接过突其怀里的染花，女孩温顺的靠在崔晗的怀里，比起少年硬挺的胸膛，她自然更爱女人香软的怀抱。

崔晗与后面体力不支的摩且对视，摇了摇头，“行了，我们这几日没少赶路，如今就好好休息一会吧。”

他们打从突其不情不愿地开始带路，便已经昼夜不歇的赶了数个日夜，生怕耽误时间。或许也是因为赶路匆忙，加上突其走的路避开了寻常时候的路，于是也甩开了一路不歇的追兵。

崔晗想起上回同见到的部落之人打听，黑水城已僵持到力竭，众人要寒江流交出崔晗不肯，后者亲自下了战书与黑水城中，要与黑水城一战告罄。

她相信寒江流维护她。

但是她始终无法相信寒江流会相信另一个女人是崔晗。

——

星野寥落，寒江流独自纵马在黑水城外巡视。

黑骑以他手下大营为中心，环环相扣，比邻而立搭建帐篷，相互相簇。此刻还是上半夜，上钩月未出，群星灿然，越显得夜色如墨，浓郁的几乎落在地上。军营灯火未歇，偶有人处，可听得脚步声，交换岗亭，把守要门。

寒江流的马也慢下来，主人意兴阑珊，马也跟着闷闷不乐。

今日席上，叶勒虽站在寒江流左右，但他话语中尚且透露出些许不满来。寒江流知道他的意思，他从前就为了崔晗杀了大月氏的人，一次又一次，沙漠里的狼为了女人给自己惹来麻烦，让自己的将士丢了性命。

崔晗近来也变了许多，她有时候做事也有些清除异己的作风，叶勒三番两次的同他说，崔晗近来有些不对。

可另一头见了崔晗，后者却劝他要退一步，大不了，就将自己交出去。

但是她坚称，从未杀了迦楼罗。

寒江流倒是没有兴趣在这件事情上同崔晗争论，他只是问女人道：“崔晗，你想不想我们的儿子？”

“寒浔？”崔晗脸上露出讶然，而后她看向寒江流，眼中含泪，“我自然想他，可是寒江流，他现在身处何处，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情来烦你，这个时候，就可以了吗？”

崔晗一番话说得寒江流哑口无言。

男人想到白日里的那些烦心事，越发的感到疲惫。他拉了拉缰绳，座下的墨色马驹喷出气来，顺着方向调转了马头。夜晚的夏风徐徐的吹过他的脸颊，白日里太阳炎热，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有人喘气的时候。

他想。

瘟疫，大旱，还有战争。

寒江流平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命运？

男人冷峻的脸上毫无变化，他忽而扭头往回看了一眼。远处的梭梭树丛低矮，这个季节，华杨尚且未长出新的枝丫，更别提灌木类的梭梭树，是一片叶子也没有。

他忽而觉得头痛缓解了下来。

寒江流道：“出来。”

梭梭树随着风发出簌簌的声音，寒江流几乎觉得方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下一刻，从梭梭树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寒江流的手搭在弓上，他从前不带弓，但是今日又是对峙，白日的东西忘了摘下来。

他单手持弓，缓慢的将箭放到了中间的位置。

那道声音响了起来，“连我也要杀吗？”

寒江流一震，是崔晗的声音。他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白日里他与崔晗不欢而散，后者晚饭也没有用，把自己关在了塔帐里面。

这不是崔晗。

不对，月亮缓缓的从无边的云雾后露了出来，此刻月上梢头，照亮眼前人的轮廓。其实是不用的，寒江流夜可视物，从未有虚。

那是崔晗，一个鲜活的，崔晗。

他一时间有些没有想明白。

崔晗继续说道：“寒江流，这么多时日，你还没有分清楚，你面前的不是崔晗吗？你清楚的，那是——”

寒江流忽然开口打断她，“不对。”

崔晗问道：“什么不对？”

男人再次举起长弓，他冰冷的仿佛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似乎出现过犹豫，但下一刻长弓便被直接拉开，“你不是崔晗。”

“崔似袖，你装不成崔晗。”

女人愣在原处，她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只能木木的看向面前寒江流高举着的长弓，箭头对着月光，一时间流出刺眼的冷光。

“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说。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崔似袖，你不是崔晗，离开这里，别逼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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