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是你劝我不要与他为难吗?”
崔晗放下手里的东西,她转过头来与摩且对视,接着道:“你想多了,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也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如果真的有那天可以手刃仇人,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
崔晗一边说着,一边往火坑里面多添了一把柴火,火苗变大,一时间耀眼的火光在两个人之间闪烁,照亮了二人神情不一的面貌来。崔晗眉目温和,摩且却显得凛厉而阴冷。
女人开口道:“摩且,你不像是会被人伤到的样子。”
摩且打断她,冷声道:“他们不对劲,至少我之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一开始你行医的时候不认可你的人更多——”
崔晗所言不虚,他们一开始到的部落,因为死了太多人而变得草木皆兵,许多人看见外来者便起了杀心,就算摩且动手去帮忙了,也有人却想要在他们的吃食里面下毒。
这并不是什么足够好的回忆。
摩且打断崔晗的回忆,接着道:“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人不一样。”
他眯起细长的凤眼,似乎像是在回忆什么,火光在少年的脸上跳跃,让人在某一瞬间会有种错觉,面对的少年更像是一只阴柔的小兽,而并非什么人类。
摩且回忆道:“甘娘似乎并不想让我接触他们家的孩子,染花倒是很乖,给我看她身上长出来的巫术痕迹。”
“她长的不一样。”
摩且当时用一柄细细的医杆将染花的衣裳拉开一截,方便他仔细查看病情。他有医者的自觉,对待沙漠上许多不同部落的习俗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时刻注意不要触犯到他人的习俗。
幼童的腿部与腹部都生了大块的红色痕迹,连带着许多或明或暗的虫癍。
西域的巫术原本仅仅只是西域当地的,后来又因为苗疆巫术的传入而发生了变化,从仅靠诅咒逐渐变成制作动植物的药剂。
自然,许多年前摩且也圈养过一些蛊虫,但那并不是好东西,有些时候看见像野地里的菌一样的东西生长在人的躯干上,他只会觉得恶心。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对于自己目前所面临的状况而感到恶心的心理。
但是明显可见染花身上的痕迹就是来源于蛊虫,那些大块的红斑会生出来,生道最后,白色的小花便会破土而出。
但是当人们因为这个而死去之后,所有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人会再看到之前身上受到的伤,残留下来的痕迹。
也许是因为缺乏了养分。
摩且取出金针,他准备给染花的红斑痕迹放血,只有这样才能快速的给这个孩子的病起到作用。
但是这没有起到作用。
那被划开的口子,诡异着自动裂开,白色的虫癍开始蔓延。
摩且觉得头皮发麻,他一时间很快便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什么。或者说直到现在,就算他口述自己的所见与崔晗,那已经过去的冷汗与紧绷感,还是在他的周身蔓延。
“那不是别的,她是蛊虫。”
少年抬起头,跳跃的火光便落进他阴柔的,就像一个孩子一般水汪汪的眼睛。
“我们治了这么多人,终于找到了一只蛊虫。现在看来,他们是在各个地方都放了不同的蛊虫,所以瘟疫才会在这片土地上遍地开花。”
“崔晗,这个孩子才四岁。”
四岁的孩子,起了一个叫做染花的名字。她的母亲甘娘脾气性格火辣又耿直,是部落里出名的美女,这个孩子也因此生得漂亮极了,像是一朵生长在猎猎寒风里面的凛然花朵。
崔晗听部落里的女人无意中提起,这个孩子漂亮又懂事,因为父亲多和并不是省油的灯,这一家子时常鸡飞狗跳,没有安歇的时候。但是这个孩子始终是努力的照顾这个家的。
她才四岁。
或许是在外面摘汲汲草的时候,或许是在沙漠里面寻找可以贩卖的食物的时候。
然后被人绑走,下了蛊虫,从此毁掉了自己,也背上了毁掉别人的罪名。
崔晗一时间说不出话,女人抿紧了薄薄的唇,沉默着打开白日为摩且包扎的伤口,她仔细的消毒,换了新的纱布,而后道:“她的父母不对劲,这个孩子到了这种病重的时候,他们居然会阻止你。”
崔晗向来是对所有的人都怀着同等的态度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就总是会想起她所遇见的那些父母。
自然,有为了孩子可以慷慨赴死的,也有宁可牺牲孩子换自己的性命的。显然,这对夫妻是后者。
她2提起精神,大多数人不该有的就是过于泛滥的情感。
崔晗之前为其所困,但是现在她不会这样。
女人开口道:“既然是这么个情况,我们更要得到她,只有得到她才能知道这是什么病。而且之前他们联系的时候肯定有自己的手段,我们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系的,这样才能抓到幕后真凶。”
话还没有说完,他忽而看见眼前的火光一闪,一闪之后便是黑幕里面的一道声响,有一枚箭穿过黑夜,也穿过他们的塔帐,射到另一头的内帐之上。
两人对视,而后双双滚到地上,匍匐起来,用一切可以遮挡住他们的东西挡住自己。又是熟悉的暗杀,崔晗抬起眼透过火光看向那些箭,一样的,射死谢醒辰的,或者射死迦楼罗的。
为什么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挑衅崔晗,用同样的手法不厌其烦的试图杀了她呢。
崔晗不得而知,从前她毫无防备,在寒江流的保护下尚且失去了许多东西。现在她绝不是从前那个毫无防备的人了。
女人从身边的柜子下面掏出自己的袖箭绑在了手臂上,与此同时,摩且已经将自己的金针抽了出来。那是他杀人的利器,也是他治病的工具。
明晃晃的灯光下面,有人穿过黑暗的角落,冲向不知名的敌人。
他们的目的,或许是复仇,或许是让很多人,在这一晚说不出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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