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晗梦到了寒江流。
她倒是经常的梦到寒江流,无论好的坏的,或者是她幻想出来的那个。她和寒江流在那宿命般的一次见面上就此牵扯到了一起去,剪不断理还乱。她梦到对方,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但是寒江流今夜就好像一个剪影,她独自一个人在黑夜里面,双臂举着一杆长灯,如意的灯笼罩上,一点疏松的灯火,照亮她眼前的一点点路。她向寒江流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甚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梦。
但是等崔晗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穿过寒江流了。灯光一举,四下的黑暗便一点点往后退,崔晗眨眼,寒江流身影如雾般散去,面前是一棵树,好像是将军府里载下来的那棵树。
她记得的,谢眠喜欢这棵树,她想好了,如果他们告诉她谢眠在哪里,她要亲手给谢眠刻碑,就刻谢眠这两个字,到时候到阴间地府,谢康也能凭借名字找到谢眠。
她希望她的孩子有大好前程,有光坦未来,于是为他改名醒辰。
但是他还是死了。
崔晗心中不可自抑的感到疼痛,四下忽然乍起柔风,灯火恍惚了一瞬,崔晗犹豫不前,却被寒风推搡着往前,她还没有缓过神来。这颗半人大的树也像寒江流一样,从她面前穿过。
哦,原来这就是走马灯吗。
崔晗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的确看见了她的那棵枣子树。她走到哪里,也都会带一根枣子树的枝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她独立生活并且带着孩子是在那个有了枣子树的庭院。
崔晗执拗的将这东西带着跑来跑去,她们一家三口,从漠北逃到江南到底还是没有被人放过,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家,再一次踏上逃亡的路。
崔晗放下灯笼,她伸手出去,精致的指尖便直直的往火苗的地方伸过去,女人似乎厌倦了这样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灯笼上面的火上烤。
但是这一次疼痛乍起,崔晗睁开眼睛,看见了摩且的脸。
她恢复了视线。
与此同时,梦中的一切一下子被抛之脑后,模糊的甚至让人记不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视线缓缓的从摩且的脸往下移,一寸一寸,直到自己痛觉的来处。她看见摩且曾经拿来为她治病的金针,此刻正扎在她指尖上。崔晗此刻并不再相信他是想要救自己了,她还没有憨蠢到这个地步。
倒是摩且看到她醒了过来,冷冷的抛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毛巾,对着女人冷笑道:“我原想你多么的心志坚毅,没想到被捅了一刀就昏了这么久。”
“这...这是...在哪里?”女人艰难的将话语从嘴里吐了出来。
摩且挑眉,从床榻边起身,留出足够清楚的空间让崔晗看清楚这里是哪里。女人似乎是因为睡了太久,此刻并不能怎么挪动身躯,她那双鹿一样圆润的杏眼上下转动,将面前的场景尽收眼底。
摩且似乎将她带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崔晗看不懂穹顶上面描绘的是什么彩绘,但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中原的祥瑞之兽,也许是西域的什么异兽。这里似乎并不是什么织染技术出彩的国度,至少在穹顶下面的,垂着的幔条都是单调的暗色,上面甚至没有绣任何的图案,只有一些金线,杂乱无章的被缝制在上面,串联起来同色的幔条。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是草原部落。
因为穹顶之下,是草原部落采用的支架,将牛羊皮的帐篷,撑了起来。崔晗久居夜秦之后才明白过来,塔帐和帐篷是有区别的。夜秦人的塔帐是方形的立棚,为了在沙漠之中抵御风沙甚至还用了两层,于是有了内外帐的说法。
但是草原部落的帐篷,就是圆形尖顶的帐篷,他们属于逐草而居的游牧人。
她放眼看去,帐篷里凌乱的摆放着一切杂物,他们顺着帐篷里面的火堆,被主人家随意的丢弃在一边。火堆外头围了一圈大小不一的石头,形成了火坑,至于火坑上面,则是用支架搭起的供人放锅的地方。
此刻摩且正弯腰站在火坑跟前,将上面架子之间吊着的水壶取了下来,又倒了些热水进一边的陶盆。崔晗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边上的几个柜子,草原人逐水而居,这里的东西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她现在也许是在摩且的床上,因为这里摆满了药材,药包被凌乱的挂在钩子上面,还有别的东西,凡是崔晗能想到的巫医会有的东西,就在这小小的帐篷里面,被堆满了。
没等一会,摩且就在无意中解答了她的怀疑。
少年冷声道:“这里是部落逃难之后我的帐篷,没有整理过,但是至少能住人。”
他将陶盆里热水中漂浮的碎布取了出来,直接拍上崔晗的脸,崔晗下意识躲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摩且简单粗暴的洗脸手法就袭了过来。崔晗被他揉了一把脸,揉的神志差点又回去了,本来要说的话也咽下去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竟然会替她洗漱的摩且,还没有摸清楚对方到底怎么回事。就看见摩且将东西收好,转头挑了帘子,朝外面喊道:“呼苏,进来。”
一个娇娇小小的少女梳着油光水亮的双边麻花辫,穿着草原上人随处可见的猎马服,像是什么小兽一样猛地扎进帐篷里。她水红色的料子上面还沾着草和泥水,像是整日在草原上糊里糊涂的玩耍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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