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也许是过了气的那股劲,摩且不再恶言讥讽崔晗,也没有再对崔晗动手。因为伺候人太麻烦,又看崔晗根本逃不了,他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给崔晗,崔晗这才可以坐起来,至少能感受到下半身的存在了。
但碎骨的剧痛随之而来。
崔晗睁开眼睛的时候能清楚感受到骨头断了的疼痛,以至于被这样活活痛晕,醒来的时候断骨的地方还没有被接上,疼痛便开始变得绵长且无法纾解,于是转而变成旷日持久的折磨。
她因为疼痛过度,有时便显得虚弱不堪,发鬓皆乱,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时候。坐在火堆旁边的时候,摩且的声音就阴恻恻的响起。
摩且道:“我想你这辈子荣华富贵,想必没有这么狼狈过吧。”
崔晗懒得同他机锋,单刀直入道:“我与你没有旧仇,无论此前如何,也不至于为你讥讽到今日吧。”
她痛的抽吸,却还是压抑着愤怒。的确是试探过对方,并不会这个时候同崔晗过不去,要取她的性命。而且此前能憋那么久却隐忍不发,想必也不会因为几句话便觉得不适而暴起杀人。
但是崔晗并没有得罪别人给自己找不愉快的习惯,连这一句话,都少了往日的锋芒。
摩且看着面前的火堆,火堆的红光反映到男子阴柔且狭长的双眸里,让人看不清他到底目光焦点在何处。他伸手靠近火堆,明明是接触到火堆,却觉得寒冷。就像他们一直忍受的寒冷,一代又一代人的寒冷。
摩且突然说道:“你此前杀了迦楼罗,我修书一封给了那些夜秦人,想必他此时此刻焦头烂额,没有空管你的死活。”
崔晗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没有杀迦楼罗。”
她甚至看不见摩且在哪里,但是能感受到火堆温暖的热源,于是只低头看着火堆,女人虽然狼狈却不减貌美的脸上出现一刻的空怔,然后继续道:“我没有杀迦楼罗。”
火光晃动,就像是——
像是迦楼罗的翅膀,长长的翅膀,无数的金子啊。如果没有崔晗,迦楼罗此刻或许的确还活着,它不自由的活在那座宫殿里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痛苦的日子。
崔晗拖动身躯,将地下的长箭都收集在一起,她将长箭上面的刻牌都摘下来,将箭簇与箭身分离。迦楼罗就站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女人这样行动。它似乎并不明白崔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最后,迦楼罗告诉崔晗,“杀了我吧。”
“我活不了更久了。”
崔晗不肯,但是还是能看见没有掩盖的地方,迦楼罗未曾愈合的伤口,一点点流出金色的血液。到底是什么样粗暴的手段,才能让迦楼罗,刀枪不入的迦楼罗,这沙漠的神受伤?
崔晗想象不到,但是据迦楼罗来说,它的伤口断断续续了数年,这数年来,因为寒江流根本不管迦楼罗上面的事情,于是王室一族的人甚至有时候疯魔过头,会来取迦楼罗的血。
至于他们取了迦楼罗的血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
崔晗的确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迦楼罗要如此同她说,不到这样的程度,是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她一时有些恍惚,左思右想,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一开始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
崔晗将箭簇抽出,顺着地上一划沾上迦楼罗的鲜血,然后插入自己的袖箭卡扣。这短暂的过程甚至还没有几息,但是等她回首将要射出袖箭,迦楼罗已经飞了起来,崔晗顺手要去迎击对方,却没有想到对方闪躲。
迦楼罗倒了下来,而她甚至都没有看到是谁。
崔晗沉默下来,“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头来还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栽跟头,这听起来的确很虚假,但也的确是事实。”
摩且冷笑着擦刀,他手中握着一柄小且薄的小刀,手指寸长,甚至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少年将刀在火堆的火焰苗头上面烤了,火红光点过后,是细密的青碧色刀片烧制痕迹。
他微转狭长的眸子,斜睨了一眼崔晗,“你自己尚且不信这样的说法,还指望别人信?”
“我可不管你到底是有没有杀,杀了也好,没杀也罢,这同我没什么干系,我又不是什么夜秦人,迷信这个。”
崔晗抽气,还要说话,忽然听见沙地里索索的声音,像脚步声。她看不见,却猜到摩且似乎走到了跟前,后者的确是缓步走到崔晗跟前单膝跪下蹲着,少年从仰视的角度就这样看着女人。
“我只是想要夜秦内斗罢了。”
他在恨夜秦?
崔晗再一次想到这一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摩且被火烤过的小刀,就直接顺着他的动态,往崔晗的身上扎去。一击之下,崔晗的血肉乍裂出狭长口子,滚烫的刀子接触皮肉,发出类似炭烤的滋滋声。
是腿上的地方。
崔晗痛到几乎要咬到舌头,她双手无力把住两侧的任何能抓到的东西,用力大到指节泛白,手臂上清晰可见暴起的青筋与红紫色的血管。摩且的动作很快,这一击下便再没有了动静,他似乎在观察手下人的动态。
崔晗只从口鼻间溢出一两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她恍恍惚惚的甚至觉得面前的人是崔衔,女人只有在被崔衔虐待的时候才会这样,明明是兄妹,却一个要另一个去死。她放走寒江流之后,崔衔失去了威胁崔衔和夜秦的工具,气的将满腔怒火全部倾斜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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