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能想到这一步 ,就算是那些突族的人或者寒江流这位名义上的弟弟。按照正常的推理而言,这个孩子如今才十多岁,比谢醒辰还要小一些,他生来并没有做过夜秦王室子弟。
但是仔细一想,就算他当初生的早一些,虽然能成为夜秦王室的继承人,但是还是要失去母亲的,只是不知道,他舍不舍得了。
寒江流目色冷冷,他同阿榭并不是怎么能说得上话,于是只是简略的解释道:“突族不足为据,派出这么多人,是王室有人心大了。”
眼前的大君明显是一个摸不得碰不得的老虎屁股,他一个人说一不二横断专行,下面的人就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同他做君臣。就算先大君在的时候,也要为了王室而不得不屈服,亲手杀了最心爱的女人桑月。
或许,桑月是并不用死的,但是王室要她死,大君就要表示给王室看。
寒江流或许是现在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面色更加冰冷。他忽然想起当初逼死大君时候,他站在寒洵面前,寒洵因为前一日的刺杀方在修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凑上去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
实际上他也并不是怎么记得自己的母亲,但是那个时候,满腔恨意无处宣泄的小王子,冷冰冰的眸子看着床榻上脆弱不堪的父君,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据说被人从塔帐里拖出来的母亲。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狼狈的躺在床上,然后被你杀了?
他想问的其实是这一句,但是寒浔只是虚弱的开口说道:“...我...我没有办法,我....如果...如果孤有但凡一点法子,你母亲——”
他没有说完话,寒不遇带的人便已经进来了。
他们这对兄弟在床榻前双双冷眼,看着寒洵不情不愿的自尽身亡。只不过他临终的时候,到底还是看了寒江流一眼。这一眼未免说起来叫人难过,只是到底难过什么,说不清楚。
寒江流张口道:“我父亲杀了母亲,于是留下一生的遗恨,我原本也未曾想过要改什么——”
他忽然这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愚昧,像盲目的人在夜色里面连一盏灯也不打。他明明可以从一个混血狼崽走到大君的位置上,没有人会对他混血身份说什么话,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下意识遵循了祖训。
即便他也爱崔晗。
但是想出来的唯一解决办法便是将这个女人一辈子囚禁在自己的牢笼里,即便对方听到这件事后宁愿去死。
他甚至没有想过别的办法。
难道这千百年的祖训就对了吗?
桑月可以跑,崔晗可以跑,但是一代又一代的夜秦男人,却在这森然的一切面前,选择了低头。
寒江流这一下心头如晨钟乍响,忽然明白过来,之所以会出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同崔晗生得命不够好,或是他们运势不佳,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从此往后一步错步步错,于是渐成覆水难收之势。
——
崔晗睁开眼睛,她眼前似乎蒙着薄薄的一层雾,就像是从前的时候。女人坐在木制轮椅上,任由摩且推着前行。
她轻声开口问道:“我听说你不是夜秦人?”
摩且生得小,他是彻头彻尾的西域人,于是生得脸也小而精致,眉眼具是西域人的特点,高鼻大眼,只是生得单薄,于是显得阴柔清丽。崔晗虽然看他素日穿的偏像西吴人,但有听阿榭说过,这并不是夜秦人或者是西吴人。
而是他路上捡来的西域巫医。
算起来,是崔晗这一趟死里求生的救命恩人。
摩且的声音也清脆的恰如他少年人的身份,说道:“是,我是西域人,不过我性子散漫,于是自小游历山川,后来便成了一个巫医啦。”
他说的轻松,但周身却是天然养成的贵气,并不像什么风里雨里沙子里滚出来的小朋友。崔晗一顿,而后道:“那想必,你并没有见过迦楼罗了?”
摩且推着轮椅的动作一顿,崔晗便听见后面传来惊讶的声音,“迦楼罗真的存在吗?我还以为这只是夜秦人的传说什么的?”
他将脸凑到崔晗身边,因为生得小且阴柔,于是并不惹人生厌,反而觉得这阴柔的脸上出现灵动的表情,还怪有意思的。
“原来真的有吗?是那种很大很大的鸟吗?”
他这样一连追问,惹得终日都没有什么情绪的女人忍不住的弯起唇来,同他耐心说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什么很大很大的鸟。”
“怎么,我听说我在醒之前,你也是在的,阿榭他们没有带你去见过吗?”
摩且摇头,不高兴的噘嘴,“我整天都无聊死了,这里还没有外面好玩,夜秦人都看起来凶得很,我听说他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这倒是真的有人传说,历朝历代,哪一个威名赫赫的暴君不是这样被人粗暴简单的传说,连同寒江流的黑骑,因为没有人看过这只队伍的来处和去处,众兵也是身披黑甲重衣,于是流言便更是乱七八糟的。
崔晗指了指远处的宫殿,“所以说,今日叫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摩且顺着她的手势向远处看过去,的确是有一座他一开始便很好奇的宫殿,但是之前这里是有许多人重兵把守的地方,所以他便不敢一个人过来。
摩且好奇道:“原来是在这里吗?我们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他游历山川,不就是为了看这些新奇的东西吗?如今竟然知道了夜秦传说里面的迦楼罗是真的,这如何叫人不抓心闹肺的好奇。
摩且还欲说话,崔晗一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语气平稳的问道:“你会武吗?”
“还行吧。”摩且不解道。
“那就行。”崔晗接着道:“今日我到迦楼罗的宫殿,说不定会有暗钉对我动手,你到时候能跑就跑。”
“啊?”
摩且愣了一下,把轮椅把住了,“那你能不能不要过去,我救回来你,很麻烦的?”
崔晗摇头,她看向远处宫殿,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想问它,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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