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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榭抱着剑，站在寒江流面前，开口问道：“如果这件事情里面死的是崔晗，你会怎么办？”
寒江流正从另一场拷打收尾，任由下人为他更衣，他低头瞧见履上溅了一两滴血迹，便皱眉让人换了新的来。听到阿榭这句话，他抬起头，不冷不淡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这种可能。”
阿榭却不依不饶，“如果当时我没有上前去，那杀手一击不得，还是会有第二击的。”
“那一下之后，任是大罗神仙，也不会救得回来崔晗了。”
寒江流面色不虞，打断他的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阿榭冷笑，“我如今要问的，不就是你目下想要问崔晗的话吗？”
他略往前一步，看着寒江流异于常人的琥珀眸子，眉目间却不见畏惧，反而是嘲弄，“你问崔晗要一个交代，崔晗能要什么呢？她要他们都死，你能做的到，但是她想要谢醒辰活下来呢？”
——
崔晗坐在案后，将那份情报放在案上，她似乎没有什么精力，看人或者东西的时候都半合着眼睛。据摩且来说，他不能估算崔晗到底有多少的寿岁，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阿榭抬起头，略凑近些同她说话，“怎么，若是看不下去，便不看了。”
他说话时候小心翼翼，唯恐说到对方痛心之处。
崔晗抬起头，上睑下垂，不怎么快活，也说不上悲哀，“阿榭，我上一回问你，阿裹葬在哪里，你没有告诉我。”
她还是记得这件事的，但是寒江流和阿榭都搪塞她，始终没有人愿意将谢醒辰已死这个消息血淋淋的摊开放在她面前。崔晗想，她的儿子，一朝没有了，所有人却不肯告诉她要去哪里找他，何其残忍？
她的视线挪到阿榭脸上，却不与对方目光相接，“我知道你之所以陪着我们，是因为醒辰的缘故，谢家对你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理会过你，你如今要是自去，也不必心中挂念。”
“醒辰之死，不怪你。”
阿榭心头一恸，明白崔晗此话的意思，垂眉道：“我是自愿的。”
“我生来便没有父母，是纪道长将我养大，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谢家人，但如你所说，同我没有干系，我也觉得他们是陌生人。”
“谢康、谢康虽然将长虹剑赠我，但是说到底，我同他也并不相亲，但是——”
他也不肯看崔晗了，两个人的视线俱是挪往别处，只管说话。
阿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同你和醒辰，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一个同我血脉联系的亲人，是可以相陪相伴，说话往来的——”
“可是他死了。”
崔晗的眼里落下泪来，她说了这一句便再提不起气这样说话，女人看着案前的阿榭，将案上的情报都扫到地上，愤恨道：“寒江流将这些东西都送到我面前有什么用？他不是同我说好要将这些人都处置了吗？”
“如今因为是他同族，便又要说来问我要怎么做？”
“我要我的儿子！”崔晗气竭，“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活的，便好歹告诉我他葬在哪里，他虽然长大了，但小时候最喜欢拽着我的裙摆，夜里要我同他说故事...”
说到底，崔晗只是想要一个交代，她怕她的孩子上了望乡台，回首来看，母亲什么也没有做。崔晗的泪一点点落下来，摩且虽然同她说过是再也不能哭了，这世上许多个大夫也都同她说过不能再哭了。
可是她的这一生便如苦海渡舟，行到每一处，都不由得泪眼连连。
阿榭低下头，甚至不敢看崔晗的眸子，他自己清楚如果要看，自己会说出什么痴心妄想的话来，阿榭轻声道：“我不是同寒江流站在一条线上，醒辰他，那时候是夏日，不可久待——”
“我在他的墓前，栽了一棵枣树，是如当年江南院中一样的枣树——等你好了，我们回去看他。”
他说到最后，也忍不住哽咽。
崔晗终于将谢醒辰的下落逼出来了，便立刻泄气倒回长椅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但凡如果他们安置的妥当，就不会不敢同自己来说。那是西吴的大将军同康宝帝姬如珍如宝般养大的一个孩子，是当做眼珠子心肝子养大的孩子。
却葬在了白茫茫大地上，连一块碑都没有。
崔晗累了。
她将所有的情报都拿起来，再一次摊在案上。
“我不怪你，我之前说的话，也不是要怪你，或者赶走你。”
“你将这些东西都还给寒江流，告诉他，无妄之灾，我不受，若是他当初答应我的算数，便将这些人。”
崔晗低头看着情报上写的，无论是当初的突氏，还是寒江流这一个幼弟，或者许多的人，他们的手上，都沾着谢醒辰的血。明明是要自己登上权利峰端的阶梯，为什么要拿她和她儿子的命来续？
“杀了。我一个也不要看见，全部都杀了。”
——
阿榭出门之前，方挨到门，便又听见崔晗开口道：“寒浔。”
她未多说，阿榭便已经明白，“我知道。”
“好。”
青年回头看过去，女人单手撑在侧脸，已合上双眼休息。
——
他不知道如何对寒江流说话，问完这一切，自己心里却觉得迷茫。他到底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青年，遇到许多事情上面，还不能学的游刃有余，但是反过来看，就算是成为寒江流这样的人又能怎样呢？
到底还是要面对这样兄弟相残，终日不宁的日子。
阿榭还以为寒江流多少要犹豫些会，不想下一刻他对面的男人便将身边的下人挥退。寒江流自如的将自己未穿好的扣子系上，嗓音低沉：“我的确还不了崔晗一个谢醒辰。”
“但我会给她一个交代，至少，我会让寒浔不会像我一样失去母亲。”
“你什么意思？”
“夜秦的族老，还有我那些无所谓的亲戚，到底还是心大了，坐野了。”
阿榭反应过来了。
寒江流比他想象中还要疯狂，他要诛自己的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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