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暴君的红盖头 第一百六十章 作茧自束

他们都有不能说的故事,久久的在心头，后来便也找不到人说话了。

阿榭问道：“她会怎么样？为什么你们都不是怎么高兴的样子？”

“谁？”叶勒木木地抬起头，他顺着阿榭的方向，看向那辆马车。哦，原来是在说她，叶勒有时候竟也会觉得奇怪，他们这些人走着，兜兜转转，始终还是围着帝姬在博弈权谋。帝姬没有逃出她的命盘，可是这些围着她的人，又有哪一个逃出命盘了呢？叶勒每一次，每一次送走帝姬的时候，也会猜想这是否是最后一次。他每一次都宁可那是最后一次，没有人会比他更不愿意看见帝姬。

"我竟然忘了你是西吴人，不知道夜秦的规矩。”叶勒苦笑，而后道：“夜秦王室规定，每一任的大君庭中，若有女子生子，当杀母留子，而且要大君亲自动手。”

“他们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手段，断绝了整个王室上千上百年的母族专政。”

阿榭怔住了，而后少年的脸上便出现被扰动的怒气，他低声开口道：“这是灭绝人性。”

叶勒听了这句话，木木的点头，低声道：“这的确是很灭绝人性。”

而后他抬起头，男人的眼神虽然不似少年般时候一样清澈，却有着慑人的光芒，叶勒开口道：“可是阿榭，没有人可以违背迦楼罗，夜秦人将迦楼罗当做天神一样的存在，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违背迦楼罗命令的人当他们的大君。”

阿榭怒道：“可是现在寒江流拥有的不止是夜秦，还有整片西域，一个女人，他也做不得主吗？若是连帝姬得性命也保不住，那寒江流做什么大君？！这是他自己的懦夫行为，却还要冠冕堂皇的说上一句是什么迦楼罗的安排？”

“我不管别人，那什么迦楼罗管不到我这个西吴人的头上，如果你们真的要处死帝姬，我便当下就带走她！”

“天下之大,你们还能逃往哪里呢？”

“天下之大，我何处不能去？”

叶勒哂笑，“若是你们一开始便能逃开，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找上门来了，若是没有我们，你们也躲不开裴元昌，更躲不过崔似袖，他们都要帝姬去死，要你和谢醒辰去死。”

阿榭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抬起手，愣了很久而后才道：“你说的对——但是帝姬决不能死。”

“你说的对。”叶勒应道，“寒江流也不会看着她去死。”

——

寒江流不可能看着崔晗去死，更不可能自己亲手杀死帝姬。

他将崔晗抵在他腰上的匕首抽了出来，然后将匕首的握柄一端对着帝姬。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崔晗，然后开口道：“你既然觉得我会舍得杀你，那你呢。”

他力气颇大，崔晗几乎挣不开寒江流覆上来的手掌，只能被他牵引着，刀锋往前去，抵上寒江流的身躯。这个似乎是不会融化的男人此刻也是面无表情，只是语气中多少能听出怅然的味道：“崔晗，我不是没有受过伤。”

“从西吴逃回夜秦，那个时候，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想要我死。他们的匕首、毒药也不是一次都没有被我遇上。”

“后来做了大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沙漠里多少个部落虎视眈眈，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要看我去死。最近的一次，叶勒说若不是迦楼罗，我就会死在那淬了毒的匕首下。”

“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寒江流弯下上半身，他的头垂下来同崔晗的抵在一块，匕首穿过男人的软甲，几乎已经抵上薄薄的皮肉之间。他赤金色的眸子里似乎只能倒映出来帝姬惶恐不安，脆弱不堪的一双眼睛。

寒江流开口道：“我想你也死了，这样我们在阴间还能做一对鬼夫妻，修我们今生修不来的东西。”

多么可笑啊。

一个注定在历史上留下粗暴骂名的异域暴君，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一句阴间。他们只是想做一对夫妻，可是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即使后来修正成什么样子，都没有用了。连想要做夫妻的愿望，也只能到死后去成全。

崔晗的泪顺着脸颊大滴地落下来，落进发里去。

她挣不开寒江流的手，只能沙哑道：“你我若是死了，到时候寒浔该怎么办呢？”

“管他去死——”

寒江流难得小孩子气道。

崔晗失笑，她趁着寒江流还没反应过来，便反手用力地将他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方向收。寒江流的脸上是看不出来痛与不痛的，崔晗根本不知道匕首是否有扎破寒江流的腹部。这个男人一向很能忍痛，崔晗还记得那时候她把寒江流从琉璃塔拖回来，男人明明是伤痕累累，却一声也不哼。他生来似乎就有无限忍耐疼痛的能力，遇到天大的事情也是沉默不语。

但是这时候，男人几乎像个落水的可怜狗，只能在她跟前喃喃哀求道：“我不想你死，宝儿，我不想你死。”

崔晗再也忍受不了，整个身子颤抖不止，眼泪便也宣泄而出。她宁可去死，也不想要失去宝贵的自由，对寒江流看来，她活着，不存在寒江流的面前，被关起来也没关系。

他们早就离心了。

但是崔晗不肯承认。

她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原来年少时候患难过的夫妻，也有这样的一天。走到背道而驰的地步。女人将握在手里的匕首松开了，她这一次没有必要再威胁她的君王任何东西了。她知道寒江流的心意就像自己的心意一样，已经到了没有办法挽回的地步。

崔晗轻声道：“如此也行。”

寒江流对上女人几乎没有光芒的眼神，他们四目相对。

崔晗边哭边笑，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她开口道：“一切如此，便也如此散。”

“你什么意思——”

“阿羯，把我关起来后，永远、永远不要来见我——”

“你永远没有资格，再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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