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京城的暑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梧桐树梢偷偷摸摸染上几点浅黄,像谁不小心泼溅的颜料。
华夏音乐学院民乐研究中心里,时光依旧在泛黄的乐谱和沉默的古乐器间,慢悠悠地打着盹儿。
杨帆伏在他那张靠窗的、颇有年头的旧木桌前,鼻梁上架着副临时征用刘研究员的平光镜,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正跟一份清代晋省梆子的手抄残谱较劲儿。
那蝇头小楷的工尺谱,扭得像蚯蚓开会,看得他两眼发花。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专注的侧脸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空气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刘文娟研究员偶尔温声细语的指点:“小杨,你看这个‘上’字旁的墨点,像是‘揉’的指法……”
他全然不知,此刻在学院高墙之外,世界正因他而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光明日报》文艺评论版,那篇署名“杨帆”的《古韵新声:从〈十面埋伏〉的琵琶轮指说开去》,热度未消。
开篇吐槽“琴房噪音”那段——“那动静,杀猪价都嫌便宜!”——依旧让人忍俊不禁。
把《十面埋伏》的轮指技法比喻成“马蹄踏碎寒霜”、“虞姬舞罢长剑坠地的叹息”……仍旧被乐迷津津乐道。对民乐现状的犀利批评,更是争论的焦点。
然而,真正引爆更大范围、更深层次地震的,是《当代》杂志最新一期!
那部名为《活着》的中篇小说,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文坛和无数普通读者心中轰然炸响!
福贵跌宕起伏、充满苦难却又坚韧无比的一生,像一幅浸透了血泪与温情的画卷,在字里行间缓缓铺开。从地主少爷到败光家产,从被抓壮丁到见证战争残酷,从亲人一个个离世到与老牛相依为命……
那朴实到近乎冷酷的文字,却蕴含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它撕开了生活的残酷真相,却又在绝望的缝隙里透出生命本身顽强的微光。
于是,整个社会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回响:
……
北大中文系:几个研究现当代文学的老教授,捧着杂志,半天说不出话,末了长叹一声:“这……这才是真正写‘人’的文学!比那些光喊口号的‘伤痕’,深太多了!”
……
工厂车间午休:几个老师傅围在一起,沉默地传阅着卷了边的杂志,一个老钳工抹了把眼角:“福贵这命……真他娘的苦!可这老家伙,真扛造啊!像咱爹那辈儿人……”
……
大学宿舍深夜卧谈会:上铺兄弟声音发闷:“看完《活着》,我踏马觉得我失恋那点破事儿算个屁啊!活着,好好活着,比啥都强!”
……机关大院阅览室:一位平时严肃的领导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对身边人说:“这小说……看得人心里发沉,但又像洗了个冷水澡,透亮。杨帆这小子,笔太毒,心太软。”
……
蓉城茶馆:说书先生都暂时歇了场,几个常客低声议论:“福贵那头老牛,是他最后的伴儿了吧?看得人鼻子发酸……”
《光明日报》的读者信件,雪片般飞往报社,约稿的、请求转载的、想讨论人生意义的、甚至还有心理医生来探讨作品对读者情绪影响的……
而这场席卷全国的风暴中心——我们的杨帆同志,此刻正拧着眉头,用铅笔在一处糊得像墨团的“甩腔”标记旁,工工整整写下:“疑似‘哭头’变体,节奏拖沓,情绪——悲催得紧”。
他对墙外因《活着》而起的眼泪与沉思,那是真·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这谱子咋这么难啃。
下班铃一响,他立马像上了发条,利索地收拾桌面,把眼镜恭恭敬敬还给刘文娟,抓起那刚买的帆布挎包,脚步轻快的就出了研究中心那栋办公楼。
夕阳给他的背影镀了层金边。
饭后,他没回宿舍,熟门熟路拐向学院北门。
门卫老张头叼着个冒烟儿的旱烟袋,看见他,乐呵呵地抬抬下巴:“哟,杨老师!又去给您那莲花池’浇水去啊?”
“瞎忙活!瞎忙活!”杨帆咧嘴一笑,脚步不停,一溜烟儿过了马路。
不禁止下海经商。
这个时代就这点好,政策松快,一切为了搞活经济!
斜对面,那间曾经挂着“红星理发店”破招牌、锁着大铁锁的门脸儿,如今可是大变样!蒙尘的玻璃窗擦得锃光瓦亮!里面,装修已到尾声。
杨帆推门进去,一股子新鲜木屑味、油漆味和石灰粉味儿混合着扑面而来,他熟稔地跟领头的王师傅打招呼:“王头儿!辛苦!”
顺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十元纸钞。
“王师傅,点点数!尾款齐活儿!哥几个受累了!”
“您还是叫我小杨!”杨帆笑着纠正“老板”称呼。他环顾初具雏形的空间,眼神专注而明亮。
这里,是他精心打造的“莲花”,一个即将吊打时下所有餐饮场所的存在:
空间魔法:廉价的塑料地板革选用了最逼真的浅木纹,远看足以乱真。墙壁是温暖的米白。几条线条简洁的浅原木桌椅尚未组装,但已能想象它们排列出的舒适与通透。最核心的吧台区域,用厚实木料打造,预留了电源和水槽位置,未来这里将是咖啡香气的源头和视觉焦点。动线设计清晰,开放式吧台让咖啡师的操作成为表演,客区划分考虑了私密与交流的不同需求——这理念,超前了整整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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