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日清晨。
杨帆正式上班第一天,早起晨练半小时后,他揣着几分新鲜劲去了学院食堂。
一碗粥俩大包子下肚,刚推开餐椅准备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斜前方闹了动静。
一个学生端着冒热气的炒肝,在挤得人转不开身的过道里挪步子,跟捧着宝贝似的。
结果旁边有人端着粥碗回头跟同伴说笑,没瞅见身后,“咚”一下就往后退——手肘结结实实撞在那学生手腕上!
“哎哟!”
惊呼声刚落,满碗飘红油的炒肝直接失控,跟道滚烫的红浪似的,直扑向杨帆前头一个正往出口走的身影!
那是个姑娘,看着二十三四岁,腰杆纤细,浅灰色薄呢外套熨得没一丝褶子,黑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侧脸线条好看,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劲儿
她像是在琢磨事儿,身后都要泼上热汤了,愣是没察觉。
“小心!”
杨帆哪来得及多想,本能喊了一嗓子,身体先动了——眼看热汤要浇到姑娘后背上,他伸手猛推了把她肩膀!
姑娘没防备,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才站稳。
热汤擦着她衣角泼在地上,溅起的油星子却没饶过杨帆——他胳膊上、身上那件褪色藏蓝短袖上,立马印了几块红通通的污渍。
要知道,这短袖可是他仅有的两件之一,现在倒好,直接添了新花纹。
姑娘站稳了,“唰”地一下回过头。
那双漂亮眼睛冷得像冰刃,先扫过吓得脸发白的肇事学生,看得对方一哆嗦。
接着转向杨帆——这个救了她,却也推了她,还弄脏了地面的家伙。
她的目光在杨帆脸和他衬衫的污渍上停了一秒,没半分感激,也没后怕,眼里只有一种冷冰冰的打量,甚至还带着点“你多管闲事”的厌烦,仿佛在说“谁让你动手的”。
杨帆对上这眼神,心里就感觉舒服,到嘴边的解释全堵回去了,最后只能叹口气。
瞅瞅衬衫上的印记,再看看姑娘这拒人千里的模样,他摇摇头认栽——算自己倒霉。
旁边学生的小声议论飘进耳朵。
“那是岳晗老师……”
“知道,今年春天刚来的,教琵琶的……”
岳晗
杨帆记下这名字和那张冷艳的脸,扯了扯沾着红油的衣角,转身就走。
这短袖只能回头再洗,眼下得赶紧去民乐研究中心报到。
问了个同学路,他往校园深处那栋爬满藤蔓、挂着“民乐研究中心”木牌的老二层楼走去。
推开厚重木门,一股特别的味儿扑面而来——不是霉味,是泛黄纸张、干松木书架、老墨汁混着岁月灰尘的那种书卷酵香。
阳光透过格子窗切成方块,斜斜打在抛光的深色地板上,光柱里的浮尘慢悠悠飘着。大厅空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几座玻璃展柜竖立着,里面摆着琴瑟笙箫的仿品,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一股静劲儿。
靠墙的书桌堆满书和文稿,活像一个个微型“知识小山”。
七八个人散在各自的“小山”旁,有的低头写字,笔尖沙沙响;有的翻线装书,动作轻得跟怕吵醒老纸似的;还有人压低声音讨论,跟念咒似的。杨帆一进门,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了颗石子,几道带着审视和好奇的目光立马扫了过来。
“新来的?杨帆?”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杨帆顺着声音看过去——靠窗最里面,一张堆满书的桌子后坐着位老者。
他头发灰白,穿件深蓝色外套,扣子扣得严丝合缝。
不用问,这肯定是林孟真主任。
“林主任您好!杨帆报到!”
杨帆快步上前,微微点头,字里行间透着对老学者的敬重。
林孟真从线装书里抬起眼皮,目光在杨帆身上扫了一瞬,没多话,只伸手指了指角落一张空桌:“你的位置。”
他声音平淡,:“活儿不复杂:帮着整理、归档乐谱——老的抄录校对,新的誊写分类。中心库房的乐器,保养、借阅登记也归你管。具体的,”
他朝旁边一个对着放大镜研究破纸的中年男人抬抬下巴,“刘文生研究员带你。”
“小杨,欢迎。”刘文生从放大镜后抬头,推了推厚镜片,脸上扯出个不算热络的笑。
“谢谢刘研究员!”
杨帆干脆应下,目光扫过自己的新工位——
桌椅旧是旧,但保养得好,就是窗台积了层薄灰,墙角暖水瓶是空的。
新丁入职,先搞清洁!
杨帆脑子里立马蹦出前世混基层的经验。
他抄起门后那把秃了头的扫帚和铁皮簸箕,先把自己工位的墙角桌缝扫干净,又拎起满得快溢出来的废纸篓,脚步轻快地出门倒掉。
回来后,他拎着两个空暖瓶去水房接满开水,跟个勤快的茶博士似的,先给林主任那个印着褪色“先进”二字的搪瓷缸续满水,再挨桌问:
“刘研究员,加点热水不?”
“张老师,续点水?”
…
动作自然又麻利,不用看,只听声音就带着点儿机灵劲儿。
这一系列“开荒操作”,办公室的人都看在眼里,几个年轻研究员从文稿堆里抬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连文件堆后的林孟真,握笔的手指都微不可查地停了下,浑浊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杨帆背影上,紧抿的嘴角那条直线,似乎往上松动了零点几毫米。
杨帆刚在自己桌前坐下,还没喘匀气,一个略尖细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喂!新来的那个……小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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