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颈期那点烦闷,被路灯下的玩笑和雪糕的甜意冲得无影无踪。
自打那晚“长发及腰”的戏言把谢芳臊得炸毛跑掉后,杨帆再提笔写《活着》,竟如决堤之水,汪洋恣肆。
那深入骨髓的痛和静——福贵看着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如同钝刀割肉般的无声绝望;家珍在病榻上无声的坚韧;凤霞无声的笑和无声的泪;有庆奔跑后骤然沉寂的小身体……
这些命运碾压下最沉痛、最寂静的片段,反而在谢芳那带着羞恼跑开的背影映衬下,在他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楚异常。
仿佛谢芳离去时带起的那缕发香和嗔怪,意外地凿开了一道闸门,让那些几乎令人窒息的的悲怆洪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河道。
六月十二日傍晚,学校食堂。
杨帆刚对付完打来的饭菜,隔壁三(丙)班的廖原端着饭盆挤到他桌边,敲了敲饭桌说道:“杨帆,李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嘞,谢谢廖原同学。”杨帆心头一动,匆匆扒完最后两口饭,起身走出闷热的食堂。
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李振民校长和范明远副校长居然都在,脸上都挂着笑容,愉快的在交谈着什么。
“杨帆,坐。”李校长指了指沙发,语气很是温和。
杨帆刚坐下,李校长便开门见山:“有个重要通知。省教育系统的郑主任亲自点了你的名,让你代表我们县、代表学校,去省城参加一个‘新时代青年文艺风采展示’活动,带点比赛性质。”
“点名让我去?”杨帆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对毕业季横生枝节的无奈,“李校长,我快毕业了,这机会应……”
“是啊,”李校长理解地点点头,起身给杨帆倒了杯水。
“按惯例,这种机会该给低年级学生锻炼。但郑主任对你印象很深,点名要你去,这是任务,也是荣誉。好好准备吧,多出去出去开阔眼界没坏处。”
他说着,目光扫过旁边微笑的范副校长,“范校长也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范明远笑笑,适时地补充道:“活动规格不低,省里很重视。杨帆,你好好表现。”
李校长站起身,踱步到身后那个略显陈旧的书架旁,指头轻轻掠过上面摆放的几本刊物——《人民文学》、《收获》,然后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迫不及待地拿出几本崭新的《人民文学》,封面上“人民文学”四个字在灯光下显得庄重。
“这一本啊,我的了。”李校长眯着眼,将最上面一本放入身后的书架,其余几本推到杨帆面前,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是出版社寄给你的样刊,《凤凰琴》。下午才到,我没忍住,拆开先睹为快了。”
他翻开一本杂志,找到《凤凰琴》那一页,手指抚过标题和“杨帆”二字,“写得真好,杨帆。扎根泥土,写我们教师,写乡村学校,写那份清苦中的坚守和希望。真实,动人。”
他抬头看着杨帆,眼神里满是期许。
“你这篇《凤凰琴》,在你即将从师范毕业,踏上全新舞台之际发表,意义非凡。它记录了你学生时代的思考与笔触,也寄托着对教育事业的深情。这,就是一份最特别的毕业礼!”
范副校长在一旁也赞许地点头:“题材抓得准,笔力也见长。”
“谢谢李校长!谢谢范校长!”杨帆起身,对两位长者的夸赞表示了感谢。
这时,范副校长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点笑意,看看李校长又转向杨帆。
“李校长,杨帆毕业在即,我看呐,不如让杨帆给学校留点墨宝吧?他这文采,这经历,写句话,既是留念,也是激励后来学子嘛!”
杨帆一听,顿时有些窘迫:“范校长,李校长,这…我那字真拿不出手,纯粹是…瞎胡闹!”
他一想起孙老师当时看到他粉笔字的脸色,头皮有点发麻。
李校长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范校长这提议好!杨帆同志,你放心,就写一句话,我替你保管着,绝不挂出去让你‘遗臭万年’!领导想看,也得亲自来我这儿翻抽屉!”
他顿了顿,含笑瞅着杨帆,“就当是满足一下校领导对我们‘大作家’墨宝的‘好奇心’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矫情了,杨帆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范副校长亲自铺开宣纸,研好墨。
杨帆走到桌前,提笔蘸墨。
他摒弃了引经据典的想法。既又经历了重生,坦然接纳了“过去”,自当珍惜现在,不畏将来。
凝神静气,手腕悬腕,笔锋沉稳落下: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字迹虽非名家法度,却笔力内蕴,透着一股历经起伏后的豁达与坚韧。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诉说他的经历:从重生初期的困顿,到卖艺、投稿、参赛、写作……
所有看似曲折的脚印,都铸就了此刻的笔锋。
“好!好一个‘每一步都算数’!”李校长由衷赞叹,眼中满是欣赏,“这感悟,这气度!杨帆,这是你自己的路走出来的真言啊!”
范副校长也赞不绝口:“字有风骨,意蕴深远!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比引古人词句更有分量。”
李校长心情大好,拍一拍出版社寄来的几本《凤凰琴》,取出二本递给杨帆:“出版社寄了五本样书,这二本我和范校长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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