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那声细若蚊呐的“你好”,清晰地落入了杨帆耳中。
杨帆微微一怔。原主的记忆碎片里,这个年年专业考试稳坐头把交椅,沉默得如同教室背景板的女生,从未主动与人交谈,尤其对男生,更是自带三米真空隔离带。
但就是这样一个“隐形人”,却是原主跳河自杀后,第一个发现并狂奔回校呼救的关键角色!某种意义上,能魂穿此身,她的“眼尖”功不可没。
“谢芳同学,你好。”
杨帆礼貌颔首回应,目光在她那身明显大两号的校服上,以及被厚厚刘海和蓬松长发遮掩了大半的脸上短暂停留。
就是这短暂而平静的注视,让谢芳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浅淡红晕。
她抱着乐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飞快地又低下头,声音几乎要钻进地缝里:“那个…我…我去上课了。”
话音刚落,她像只被惊雷吓到的林间小鹿,脚步匆匆地贴着墙根,慌不择路地消失在街角的人流里,只留下一个包裹在宽大蓝布里的纤细背影。
杨帆默然站在原地,望着那仓惶消失的身影,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记忆碎片,那个模糊却一度震动省台的名字——谢芳。
那个在**十年代之交,如同璀璨流星般短暂划过徽省电视台屏幕的靓丽主持人!
拥有被誉为“被上帝吻过”的绝佳音色,后来被媒体惊呼为“徽西北颜值天花板”的传奇女子!
这竟是个本该翱翔九天,却早早折翼的悲剧!二十三岁华夏传媒大学毕业,意气风发入职省台,仅三个月,家中惨遭横祸,香消玉殒,徒留无尽唏嘘!
此刻的她,不过十七岁,像一枚被粗糙厚重的蚌壳紧紧包裹、尚未绽放丝毫光华、甚至被泥沙掩盖的稀世珍珠。
除了杨帆这个带着“后世眼镜”的重生者,谁能看穿这层厚厚尘埃与自卑之下,竟封印着足以惊艳一个时代的容颜与注定悲怆的命运?!
……
四月微醺的风拂过校园,梧桐新叶嫩绿得晃眼,在阳光下舒展着柔嫩的掌心。
泥泞渐干的小路上,光影斑驳跳跃。
去教务处配合王主任办离校手续,流程快得像开了绿色通道。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比四月的春风还要和煦温暖,言语间尽是“代表全校师生”、“为校争光”、“路上保重”、“马到成功”的殷殷嘱托与热切期许。
“杨帆北上京城,《当代》改稿!”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投下深水炸弹,瞬间成为校园里最滚烫的谈资。
所到之处,羡慕、惊叹、嫉妒、探究、乃至一丝“这小子祖坟冒的怕是火箭”的复杂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他挺拔如修竹的新身影上。
“帆子!牛逼大发了啊!”张志勇像头刚出笼的兴奋棕熊,一拳重重擂在杨帆背上,脸上是与有荣焉的万丈光芒,“到了京城,见了《当代》的大编辑,可别忘了给兄弟捎点‘精神食量!”
他挤眉弄眼,后半句的“险恶用心”暴露无遗。
杨帆笑着揉揉被捶疼的后背,一把推开这活宝。
“去改个稿子,又不是去西天取经。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放心吧,”
他拍拍张志勇厚实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恶趣味,“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实现你燕大教授的伟大梦想,指日可待!”
张志勇嘿嘿傻笑着,一路把杨帆送到校门口,看着他背着旅行包,身影汇入县城喧嚣的街巷人流,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嘴里还不住地嘟囔:“娘的…这小子…真他娘的要化龙飞天喽…”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一抹冷淡的鱼肚白。
杨帆已提着沉重的旅行包,登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班车。
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尘土味以及几十号人拥挤一夜发酵出的“人肉罐头”气息。
他靠着冰凉的窗玻璃,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反复推敲着《渴望》的修改细节。
刘卫民编辑那红蓝铅笔写下的批注要点,如同锋利的手术刀,在他心头刻下清晰的印记,精准地指向病灶所在。
抵达省城汽车站已近晌午,喧嚣与混乱扑面而来。
他匆匆在路边摊买了两个硬邦邦的杂粮馒头,就着自带的白开水囫囵吞下,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那个庞然大物般的省城火车站。
巨大的穹顶下,人潮汹涌,各种南腔北调的方言、高音喇叭的广播、孩童的哭闹、小贩的吆喝混杂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
杨帆掏出盖着界沟师范鲜红大印的介绍信和那张印着《当代》抬头的“通关文牒”,在售票窗口前漫长的队伍里耐心等待。
“同志,一张去燕京的硬座,越快越好。”他将两份证明郑重递进狭小的窗口。
售票员大姐瞥了一眼介绍信上醒目的“创作假”字样,目光扫过《当代》杂志社的抬头,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气质沉静得年轻旅客,脸上程式化的冷淡褪去几分,多了点客气。
“今晚21点,128次,有票。硬座,三块五毛。”
“好,就这趟。”
杨帆利落付钱。拿到那张印着绿色条纹、薄薄的硬纸板车票,仿佛承载着命运的转折。
离发车还有整整八个钟头。
杨帆在角落里寻得一方稍微“干净”的水泥地,抱着旅行包坐下,拿出《和声学》试图在喧嚣中构筑一个专注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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