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噗”地一声轻响,豆大的橘黄光芒挣扎着在茅草屋的昏暗中晕开,勉强驱散了门口那片黑暗。
陈怀瑾护着火苗,待灯油引燃,才将油灯小心地放在一张瘸腿的木桌上。
灯影摇曳,总算照清了屋内的景象。
只见墙角处,五个身形单薄的少女,紧紧依偎蜷缩成一团。
骤然亮起的光线和闯入的人影让她们猛地一颤,几颗小脑袋埋得更深了,细碎压抑的抽噎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带着深入骨髓的惊惶。
陈怀瑾与赵伯琮目光扫过,心头俱是一凛,眼前的景象与他们预想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截然不同!
这几个少女,竟都梳着整齐的发髻,一丝不乱,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她们身上穿着统一制式的衣裙,那衣料在昏黄的油灯下也看得出并非寻常粗布,带着一种异样的挺括。
然而,这服饰的样式……宽大的袖口、交叠的领襟、还有那明显不同于宋人习惯的裁剪……
“这……不是大宋的衣冠!”
赵伯琮眉头瞬间拧紧,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倒像是……金人的装束。”
他目光扫过衣袍上的纹样和盘扣,“而且……是金人皇室的规制!”
陈怀瑾心头疑云骤起,这诡异的整洁与这身刺眼的异族华服,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冲突。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他们试探着又向前靠近一步。
“别怕……”
陈怀瑾放缓了脚步,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无害,如同安抚受惊的雀鸟,“我们是官差,是来救你们的,大宋的官差。”
“官差”二字似乎带着某种魔力。
几个少女浑身一震,埋在臂弯里的脑袋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点。
几双惊惧未消的眼睛,透过散乱的额发缝隙,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气质不凡的男子。
借着灯光,陈怀瑾这才看清她们的面容。
一张张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下巴尖削,显然是长期的折磨与饥饿所致。
那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如同惊弓之鸟。
然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的眉心!
每个人的眉心正中央,都用一种深青近黑的颜料,清晰地刺着一个奇异的符号!
那符号线条刚硬扭曲,透着一种蛮荒而冰冷的异质感。
“金文数字!”
赵伯琮倒吸一口凉气,他学识渊博,对金国文字亦有涉猎。
他目光如炬,快速扫过五人的眉心,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八三一……八三二……八三五!这是……编号!”
金人皇室的服饰,眉心刺着冰冷的金文编号……这哪里是被解救的宋人女子,分明像是被豢养、被标记的……某种“物品”!一股寒气顺着两人的脊背爬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茅草屋本就没门,韩八卦、郑铁锤和萧烬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渗入的些许天光。
“大人?”
郑铁锤瓮声问道,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萧烬萝紧随其后,她清亮的目光扫过屋内景象,看到那几个少女诡异的装束和眉心的刺青时,英气的眉毛也瞬间蹙紧,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梨花枪柄上。
“都进来吧。”陈怀瑾沉声道,示意他们无需拘束。
三人踏入屋内,郑铁锤和萧烬萝的目光立刻被那几个少女牢牢吸引,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愤怒。
唯有韩八卦,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老神在在模样,抱着胳膊倚在门边,仿佛早就知道会看到什么。
“她们……是金人?”
陈怀瑾眉头紧锁,看向韩八卦,这是他最直接的猜测。
这身打扮和标记,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宋人。
韩八卦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根儿上,都是咱大宋的姑娘。”
这话一出,陈怀瑾、赵伯琮、郑铁锤、萧烬萝,四人的目光瞬间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了韩八卦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大宋的姑娘?
却穿着金国皇室的衣服?
眉心被刺上冰冷的金文编号?
这比她们真是金人,还要诡异百倍!
韩八卦脸上的嬉笑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甸甸的凝重。
他环视众人疑惑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讲述起解救那些少女时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诡谲一幕。
“诸位大人,”
韩八卦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卑职等奉公子钧命,这些日子眼睛就没敢离开过建康府的漕船码头。
盯久了,就瞧出些不对劲的门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令人不适的景象:“那漕船,排着队出码头,行不多远,必有几艘不起眼的小船像水鬼似的悄悄缀上。
起初一两回,标下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寻常依附大船讨生活的小舢板。
可次数一多,回回如此,还专挑漕船离岸不久时跟上,这就透着邪性了!”
韩八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直到前几日,乖乖,一下子冒出五条这样的小船,鬼鬼祟祟地跟着一条大漕船!
标下心知不能再等了,这绝非巧合。
便暗中调派人手,趁夜黑水急,摸上了其中所有的小船。”
他描述着登船时的场景,语气带着压抑的惊怒:
“每条船上人不多,统共就四个!
一个划船的老手,一个脸上褶子能夹死苍蝇的老虔婆,一个挎着腰刀、眼神凶狠的看守汉子,剩下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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