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高月娘与李如烟的撕扯陈怀瑾并不想参与,两女为那枚小小的钥匙纠缠翻滚,钗环散乱,全无半分闺秀模样。
陈怀瑾冷眼旁观,无意卷入这腌臜的撕扯。
恰在此时,牢房外甬道里,萧烬萝清冽的声音穿透了污浊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姐夫,漕运衙门来人了!要提李如烟!”
陈怀瑾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他侧身推开那扇沉重的木栅牢门,向外探看。
昏黄的甬道灯光下,果然影影绰绰站着几个身着漕运衙门服色的人,正与值守的牢头低声交涉,
领头那个面白无须的身影,赫然正是李主簿身边那位心腹——监察漕运的老太监杨公公!
抱月楼的事,怎会劳动漕运衙门亲自来提人?
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透着股不同寻常的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怀瑾心念电转,回身对着牢内那对扭作一团的女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提醒道:
“高月娘,漕运衙门的人,到了门口了。”
这声提醒,如同冷水浇头。
高月娘眼中狠厉之色一闪,知道再拖延不得!
趁着李如烟因陈怀瑾的话而心神稍分的刹那,她五指如钩,猛地发力!
“呃啊!”李如烟痛呼一声,颈间一凉,那条系着赤金钥匙的细链,已被高月娘硬生生拽断夺去!
链子在李如烟白皙的脖颈上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钥匙被夺,李如烟瞬间如遭雷击,随即爆发出更凶悍的疯狂!
她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扑向高月娘,死死抱住她的腰腿,披头散发地嘶喊:
“还给我!高月娘,你敢!他们来了正好,你休想走脱!”
她打的算盘是,只要拖住高月娘,等漕运衙门的人进来,局面或许还有转圜。
然而,她低估了旁边那个看似置身事外的男人。
陈怀瑾动了。
他步履沉稳,几步便来到近前,身形恰好隔开了撕扯的两人。
目光平静地落在高月娘紧握着钥匙、指节发白的手上。
在对方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伸出手,不容置疑地从高月娘掌中取走了那枚还带着体温和一丝血腥气的赤金钥匙。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取回一件理所当然属于他的东西。
“你……!”高月娘一时愕然。
陈怀瑾却不再看她,手腕一翻已将钥匙纳入袖中。
同时,他侧身一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牢门。
门开的瞬间,李如烟如同见到救星,歇斯底里地就要扑向门外,目标直指陈怀瑾的衣袖——那里面藏着她的命根子!
“哼!”
一声冷哼,伴随着一道凛冽的寒光!
萧烬萝的梨花枪如毒蛇吐信,冰冷的枪尖精准无比地横亘在李如烟面前,距离她的鼻尖不过寸许!
枪尖的红缨无风自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李如烟的动作戛然而止,像被瞬间冻僵。
她对这杆枪的的威名早已了解,几个伸手矫健的家仆在萧烬萝的手上都难逃得分毫便宜,更何况自己。
李如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不敢妄动半分,只能怨毒又绝望地盯着陈怀瑾。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凝固时刻,杂沓的脚步声已到牢门外。
甬道的光线被几道身影挡住,为首的老太监杨公公,那张保养得宜却透着阴鸷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几个漕运衙门的差役,目光扫过牢内一片狼藉的景象。
杨公公细长的眼睛在李如烟的狼狈、高月娘的惊魂未定、陈怀瑾的淡然以及萧烬萝那杆杀气腾腾的梨花枪上缓缓扫过,
最后落在陈怀瑾脸上,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哟,陈主簿也在?这牢房里……好生热闹啊。”
陈怀瑾瞧着眼前这位漕运衙门的杨公公,心下倒无多少波澜。
上次在建康府衙,这老太监也曾拿腔作调地警告过他,在陈怀瑾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
“呵,”
陈怀瑾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意,目光掠过老太监那身象征内廷身份的蟒袍,语气清淡地反将一军,
“确是没想到,杨公公的‘贵足’,也踏进这建康狱的腌臜地了。
怎么,这牢狱刑名之事,几时也归漕运衙门管了?”
杨公公那保养得极好的面皮微微一抽,显然被这绵里藏针的话刺了一下。
他尖细的嗓子发出一声冷哼,心知在口舌机锋上占不到这年轻主簿的便宜。
老太监倒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探手入怀,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仿佛在掏一件了不得的物事。
“陈主簿这张利嘴,咱家是领教了。”
杨公公阴恻恻地笑着,终于从怀里抽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那朱砂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过这次,可不是咱家漕运衙门多管闲事。这李如烟嘛…乃是张大人那边,亲口点名要的人!”
“张大人?”
陈怀瑾眉峰微蹙,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位。
目光落在文书抬头的几个大字上——“清河郡王张”!心头猛地一跳。
张俊?
这尊大神居然在建康府?
李如烟这桩抱月楼的破案子,怎会惊动到他头上?
他脑中飞快闪过关于这位“中兴四将”之一的信息:早已倒向秦桧,封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贪财弄权…
如今已是年近古稀,行将就木之人。
是李主簿那厮真有通天本事请动了这尊佛?
还是这案子背后,竟真牵扯到了张俊?
杨公公将那文书几乎要杵到陈怀瑾眼前,尖声道:“瞧清楚了!郡王爷钧旨!这李如烟所涉抱月楼一案,疑有勾连军中不法情事!
张郡王身为旧日军中统帅,岂能坐视?
自然要调人过去,细细问个明白!”他那“细细问个明白”几字,刻意拖长了调子,透着一股子阴寒。
陈怀瑾心中冷笑:调人过问?
怕是一调过去,这李如烟就如泥牛入海,再难回头了!
什么军中不法,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他如今署理建康狱,于法于理,确实有权扣住人不放。
但…
陈怀瑾的目光在那份刺眼的文书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杨公公那张隐含得意的老脸,忽然展颜一笑,竟显得异常平和。
他随意地拂了拂官袍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侧身让开了道路,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波澜:
“既然是张郡王钧旨要人,下官岂敢阻拦?杨公公,请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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