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烟突然觉得牢房阴冷,石壁上渗着水珠,滴答声敲得她心头发慌。
高月娘就站在她对面,昔日低眉顺眼的神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李如烟看着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这些年,高月娘替她料理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那些阴私勾当,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交易……桩桩件件,高月娘都是经手人,甚至参与者!
“月娘……”
李如烟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一丝往日惯有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安抚笑容,“你来看我,我心里是知道的。外头风言风语,切莫轻信。陈怀瑾那厮不过是……”
“李小姐,”
高月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瞬间刺破了李如烟勉力维持的伪装,“我不是来听您叙旧,更不是来听您安抚的。”
她往前微微倾身,昏暗的光线下,眼神清冷,“那些车轱辘话,省省吧。”
李如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底那点侥幸彻底粉碎。
她不是来耀武扬威,也不是来表忠心的!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我要那把钥匙。”高月娘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把锁着‘漕河细账’,也锁着李家这些年为秦相门下奔走效劳所有痕迹的钥匙。”
李如烟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冰冷的石墙硌得她生疼。
那把钥匙!
她藏在妆奁最底层暗格里的东西!
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父亲李主簿掌控建康漕运、勾连秦府的核心凭证!
那里面记录的,不仅仅是漕粮损耗、税银挪移,更是李家向上攀附的每一笔“投名状”!
怎么会……高月娘怎么会知道?!
“你…你胡说什么!”
李如烟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低斥,眼神却慌乱地不敢与高月娘对视。
是了…一定是那次!
那回她为攀上一位京里来的贵客,多饮了几杯醉仙酿,得意忘形之下……
难道是那时说漏了嘴?
这个贱婢,竟一直隐忍至今!
高月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李小姐,别装了。这些年,我鞍前马后,替你周旋在那些官家小姐、衙内夫人之间,替你递消息、传暗语、甚至……处理些‘不干净’的手尾。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个蠢笨的应声虫吗?
那漕河上的勾当,官面上的文章做得再好,也瞒不过真正经手的人。
那本账,就是悬在你李家头顶的铡刀!”
她顿了顿,看着李如烟瞬间煞白的脸,语气斩钉截铁:“那把钥匙,给我。
拿到它,我与你们李家,与秦府那条船,从此一刀两断!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否则……”
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陈怀瑾那边,显然已经成了她最大的筹码和退路。
李如烟只觉得浑身发冷,比这阴暗的牢房更甚。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眼神决绝的高月娘,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豢养的“狗”,不仅会咬人,更会反噬其主!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呼来喝去、替她背负罪孽的“好姐妹”了。
高月娘,是来索命的!
陈怀瑾斜倚在牢门冰冷的石框上,身形半隐在昏沉的光影里,仿佛真就是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他冷眼瞧着高月娘步步紧逼李如烟,饶有兴味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高月娘……竟成了牛再兴的人?
陈怀瑾心中念头急转。
虽不知牛再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这高月娘与李如烟剑拔弩张、彻底撕破脸的架势,倒像是真与李家决裂了。
牛再兴这步棋,所图为何?
陈怀瑾暂时摸不清,但至少此刻,这高月娘似乎和他站在了同一阵线。
高月娘一步步迫近,那张往日里或许温婉的脸庞此刻覆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如同淬了冰的针尖,直刺得李如烟心胆俱寒,连连后退。
李如烟仓惶间瞥见门口阴影里的陈怀瑾,求援的呼喊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猛地噎住——她瞬间醒悟,这间死牢,怕是早已落入陈怀瑾的掌控,呼救只是徒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李如烟几乎是本能地,双手死死护住了胸前。
那里,贴着她温热的肌肤,并非什么贵重首饰,而是她最后的保命符——一把被调换了项链吊坠的钥匙!
在她被关进来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关乎生死的物件藏在了此处。
有它在手,父亲、整个建康漕河系统,甚至军中那位位高权重的张浚,都不得不保她性命!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钥匙!”
李如烟声音发颤,强撑着否认,脸色却白得像纸。
然而,高月娘对她这位昔日“密友”的脾性了如指掌。
李如烟那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死死护住胸口的动作,在她眼中如同黑夜里的烛火般显眼。
高月娘的目光,精准地舔舐过李如烟下意识遮挡的位置。
“呵!”
一声冷笑,高月娘猝然出手!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粗糙的手掌猛地抓住李如烟的衣襟,狠狠一扯!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李如烟惊呼一声,被扯开的领口下,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以及——一条紧紧贴着肌肤的红绳!
绳子的末端,赫然坠着一枚非金非玉、样式奇特的吊坠!
正是那把密室的钥匙!
高月娘眼中冰冷,伸手就去抢夺那枚要命的吊坠!
“不!放手!”
李如烟爆发出绝望的尖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不顾衣襟散乱,双手死死攥住那红绳和吊坠,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身体拼命扭动挣扎,竟让高月娘一时无法得手!
高月娘毕竟是个女子,几番撕扯抢夺,力气也耗去大半,气息不由得粗重起来,额角渗出细汗。
她猛地回头,对着门口那“看戏”的身影厉声喝道:“陈大人!您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这突兀的质问,让阴影中的陈怀瑾微微一怔。
他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女子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李如烟更是衣襟半敞,狼狈不堪。
陈怀瑾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目光迅速从李如烟身上移开,侧过身去,语气平静无波,带着一丝疏离的避嫌之意:“高姑娘,请自重。”
他显然没有兴趣亲身参与这场近身撕扯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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