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怀瑾果然未去建康府点卯。
府尹佘大人那边得了信儿,知晓这位小小主簿竟与普安郡王赵伯琮颇有渊源,哪里还敢怠慢?
捋须沉吟片刻,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不仅准了他的“休沐”,更是遣人递了话过来:
李主簿父女那档子腌臜事,府衙自会严查深究,定要借着陈怀瑾被绑的由头,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依附秦党、在漕运上作威作福的蛀虫。
陈怀瑾得了这信儿,心头那点担忧彻底烟消云散,倒落得个清闲自在。
说实话,建康府衙门这潭水,他本就不愿多趟。
这主簿的位子,不过是皇城司安排的一层身份皮子。若无这身官袍束缚,他行事反而能更少掣肘。
如今有佘府尹主动揽过这烫手山芋,替他清理门户,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再好不过。
昨日为开解赵旌旗和萧烬萝那两个丫头,费了不少心神,陈怀瑾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悠悠醒转时,窗外天色微阴,少了些夏日的燥烈,凉风习习,竟是个难得的清爽天气。
他撑起身,一眼便瞧见床边的矮几上,整齐叠放着一套素雅洁净的细麻常服。
不用问,定是娘子沈江淩一早备下的。指尖拂过柔软的布料,陈怀瑾心头涌起一股熨帖的暖意。
这样安稳闲适的日子,若能长久过下去,守着这一方小天地,娇妻美眷相伴,倒真是神仙也不换的逍遥。
他刚穿戴整齐,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个小缝,
伊人那丫头探进半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雀跃:“老爷醒啦?夫人和二小姐她们都在后园池塘边垂钓呢!
说是这天气正好,鱼儿都爱冒头!”
陈怀瑾闻言失笑,难怪外面这般安静。他随着伊人步出房门,穿过回廊,还未到池塘边,便已听见隐约的笑语和细微的水声。
走近一瞧,果见一片盎然绿意中,三个曼妙身影临水而坐。
沈江淩一袭淡青罗裙,姿态娴雅,正执着钓竿,目光宁静地望着水面浮漂。
萧烬萝则随意些,盘腿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劲装勾勒出飒爽身姿,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钓线,连陈怀瑾走近都未察觉。
赵旌旗坐在她俩中间,神情温婉,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
沈江淩最先瞧见他,眉眼弯弯,立时放下手中的钓竿,起身迎了过来。
“夫君醒了?”
她声音轻柔,带着晨起的温软,转头吩咐伊人,“快去把给老爷温着的清粥小菜端来。”
伊人脆生生应了,脚步轻快地去了。
陈怀瑾走到水边,青石岸上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荇和水腥混合的气息。
赵旌旗见他过来,也笑着颔首致意:
“陈大人。”
萧烬萝却“嘘”了一声,眼睛紧紧盯着水面——她的浮漂猛地一沉!
只见她手腕灵巧地一抖,鱼竿瞬间绷紧,随着她一个利落的甩竿动作,一尾银光闪闪、活蹦乱跳的小鲫鱼便被提出了水面,水珠四溅。
“哈!瞧见没!”
萧烬萝得意地扬起下巴,脸上是纯粹的开怀。
赵旌旗看着萧烬萝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忍不住拍手轻笑,眉宇间那点郁气似乎也随着这欢快的场景消散无踪,
眼底最后那点阴翳也悄然散去,整个人都明亮鲜活了起来。
陈怀瑾一时兴起,也加入了这垂钓的行列。
沈江淩见他来了兴致,便含笑将自己那根青竹鱼竿递了过去,自个儿则挪到旁边的青石上坐下,一双妙目含着笑意,柔柔地落在自家夫君身上。
难得有这份闲情。前世他也曾是个“钓鱼佬”,最是贪恋那水畔独坐、一竿一线的静谧时光。
今日天色微阴,清风徐来,拂过水面漾起细碎涟漪,更添几分难得的恬淡与悠然。
陈怀瑾一边娴熟地理着丝线,一边向围在身旁的几女讲述着垂钓的门道。
什么鱼该用什么饵,浮漂如何沉浮才是咬钩的征兆,何时该稳坐钓鱼台,何时该果断扬竿……他讲得头头是道,
蒹葭听得入神,忍不住拍手脆声问道:“老爷,您怎么连水里鱼儿的心思都这般明白?”
话音未落,陈怀瑾手中的鱼竿猛地一沉!
那梢尖瞬间弯成了弓形,绷紧的鱼线在水中“嗡”地一声轻响,显然是有大家伙上了钩。
“哈!瞧见没?”
陈怀瑾心头一喜,正想在妻妾面前露一手漂亮的起鱼功夫,显摆一下自己方才的“真知灼见”。
他意气风发地挺直腰板,手腕一抖便要发力提竿——
哪知这临时借来的青竹竿,纤细柔韧有余,却实在经不起他这带着几分“表演欲”的猛力一拽!
只听“嘣”的一声轻响,那紧绷的鱼线竟骤然一松!
竿梢猛地弹回,兀自颤动不休,水面上只留下一圈急速扩散的涟漪,哪还有半分鱼儿的影子?
竟是脱钩了!
“噗嗤——”
旁边的萧烬萝第一个没忍住,看着姐夫那瞬间僵住、继而一脸错愕的表情,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捂着肚子哎哟连声,
“哎哟我的姐夫!您…您这‘本事’…哈哈哈…鱼没钓着,倒把自家鱼竿的威风抖擞出来了!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滚落,引得沈江淩和蒹葭也忍俊不禁,眉眼弯弯。
河畔的恬静被这小小的意外搅得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陈怀瑾看着几女笑得花枝乱颤,再低头瞧瞧那兀自颤动、仿佛也在嘲笑他的空竿,
脸上虽有些挂不住,心头那点小小的尴尬却也很快被这满溢的欢愉冲淡了。
能让她们如此开怀,这“糗”出得倒也……挺值。
几人正笑闹着,忽见府中一名青衣小厮脚步匆匆地沿河岸寻来,到了近前躬身禀报:
“老爷,夫人,府衙的高通判高大人来访,此刻正在前厅候着。”
陈怀瑾闻言,眉峰微动。
高通判?
这位府衙里的同僚,平日里公务往来虽不少,私下却鲜少登门拜访。
他收敛了笑意,将手中的鱼竿轻轻交还给身旁的沈江淩。
“知道了,我这就去。”
他整了整微皱的衣襟,心中思忖:高通判此来,能所为何事呢?
这难得的闲暇,终究还得是被公务的涟漪扰动了。
只是可惜了这难得的休沐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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