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楼内
李如烟攥着汗湿的帕子,指尖冰凉,一颗心在腔子里擂鼓般狂跳,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骄矜气焰?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看似无根无基的陈主簿,怎地就招来了这天罗地网?
高月娘那贱婢自打撺掇她设局后便杳无音信,此刻这抱月楼却成了风暴中心!
四路人马如同四堵铁壁,将这销金窟围得水泄不通。
先是陈府的人!
萧烬萝一杆梨花枪红缨如血,领着几个精悍汉子,生生在楼里劈开一条路,娇叱怒喝声伴着器物碎裂的脆响,惊得满楼莺燕花容失色,龟奴打手倒了一地。
那杆枪尖上寒光吞吐,直指人心。
紧接着,建康府衙门的差役便如潮水般涌到门前,锁链哗啦作响,水火棍杵地的闷响敲得人心头发慌。
捕头面色铁青,喝令封门查案,气势汹汹。
这还不算完!
衙差们刚展开搜查,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竟是郡王府的亲卫!他们虽人数不多,但个个甲胄鲜明,腰悬佩刀,沉默地往那儿一站,便自有一股森严气度压得人喘不过气。
领头的校尉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最让李如烟魂飞魄散的,是她爹——李主簿竟也匆匆赶到了!
他官袍都未来得及整肃,脸色灰败如土,额角冷汗涔涔。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身边竟跟着两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沉凝如渊的汉子!
那服饰上的暗纹,分明是……皇城司察事卒的标记!
这四股力量,平日里哪一股单独拎出来都够她李家喝一壶的。
如今竟齐聚在这小小的抱月楼!
而他们口中厉声喝问的,竟只有同一个名字——陈怀瑾!
“陈主簿何在?!”
“速将陈大人交出!”
声声诘问如同重锤,砸得李如烟眼前发黑。
陈怀瑾在哪里?
她哪里知道!
她此刻心中只剩无尽的悔恨与恐惧,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何必听信高月娘那毒妇的撺掇,非要去招惹这煞星?
这哪里是踢到了铁板,分明是捅了马蜂窝,招来了阎王!
衙差与郡王府亲卫如狼似虎,抱月楼被翻了个底朝天。
李如烟眼睁睁看着后院地窖那扇沉重的铁门被撞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恐惧的气息弥漫出来。
里面那些尚未被“调教”好、更来不及转运出去的“瘦马”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如同受惊的幼兽般被驱赶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们眼中空洞的恐惧,便是最锋利的控诉。
李主簿面皮紫涨,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但在郡王府、皇城司、衙差三方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尤其是在亲生女儿累累罪证如山般堆在眼前时,他喉咙里如同塞了棉花,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从这蠢女儿把主意打到陈怀瑾身上的那一刻起,这灭顶之灾便已注定!
抱月楼内气氛凝重得几乎滴下水来。
此刻,连建康府的最高长官——佘府尹都亲自赶到了现场。
他看着眼前这阵仗,尤其是居中而坐、面沉似水的普安郡王赵伯琮,心头也是咯噔一下,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口称“下官惶恐”。
楼外早已被闻风而来的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议论声嗡嗡作响,都在猜测这建康城数一数二的销金窟里,究竟捅出了怎样的惊天大案。
赵伯琮端坐主位,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面上无喜无怒,唯有眼底深处凝结着一片寒冰。
他得知陈怀瑾竟在这建康府地界上遭人设计绑架,已是惊怒交加; 又得了陈府沈江淩急切的求援与呈上的抱月楼罪证线索,当即震怒,毫不迟疑地动用了郡王府的力量施压。
他虽在临安朝堂处境微妙,但终究是天家贵胄、未来储君的有力人选,其一举一动牵动无数目光。
建康府衙的佘府尹见郡王都亲自出马,还牵扯到官员失踪和骇人听闻的罪案,哪还敢怠慢?
几乎是倾巢而出。
抱月楼暗藏拐卖幼童、逼良为娼、甚至勾结外邦(金国)的勾当,其罪证陈怀瑾早已暗中查清脉络,只是尚未拿到最关键的铁证(如账册、主使人供词)才隐忍未发。
谁能想到,这雷霆一击,竟是以他自身为诱饵,由各方势力共同完成?
此刻,李主簿面如死灰,嘴唇翕动着,却吐不出半个辩解的词语。
李如烟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妆容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在他们周围,是被解救出来的孩童,一个个衣衫褴褛,小脸脏污,眼中充满了惊惶与茫然,如同受惊的雏鸟。这些无声的“证物”,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赵伯琮的目光冷冷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尤其是听到手下低声禀报这些孩童竟多是准备“培养”后卖往金国牟利时,
他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盏中茶水纹丝未动,一股凛冽的杀意却无声地弥漫开来。
这李家父女的行径,已非贪婪跋扈所能形容,简直是丧心病狂,触犯了他的逆鳞!
李主簿浸淫官场数十载,眼睫毛都是空的。
眼前这铁证如山的架势,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再硬着头皮狡辩,非但保不住女儿,连自己都要被拖下水,彻底玩完!
他背后的秦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