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日,七叔公差人送来的田契铺契,就整整齐齐码在了案几上。
陈怀瑾指尖轻点契纸,心中琢磨。
“六十亩上等水田,清波门三进铺面...”他抬头看向正在研墨的沈江淩,“娘子找的牙人估了多少价?”
沈江淩手腕一顿,墨条在砚台边沿轻轻刮过:“田亩值一千二百两,铺面...”她犹豫片刻,“若急售,怕是只能得八百两。”
陈怀瑾挑眉,两千两白银,搁在现代差不多就是四百万的购买力。
没想到这原主家底倒比想象中厚实,也难怪七叔公那群人眼红。
“明日就让牙人来办。”他蘸墨在契书上批注,“全部折现。”
“夫君!”沈江淩突然按住他的手,“祖产变卖,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她声音渐低,“妾身怕你...”
陈怀瑾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窗外暮色渐沉,他知道这姑娘在担心什么——宋代士大夫最重祖业传承,这般变卖产业,传出去怕是要被骂作败家子。
“傻娘子。”他忽然轻笑,“你当为夫为何急着出手?”
从怀中掏出那封吏部举荐信,吏部的官印在烛火下清晰:“父亲大人用命换来的机会,岂能因几亩田耽误?
咱们需轻装简行,速往建康赴任,这田产铺面,换成银钱才最稳妥。”
沈江淩看着官印,又看看夫君坚定的眼神,明白这是不得不为之事,轻叹一声:“妾身省得了。”她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腕间的素银镯子。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对着陈怀瑾小声问道:“夫君,此去建康千里迢迢,不知何日能归...妾身想在离乡前,再去爹娘坟前磕个头...”
陈怀瑾研墨的手一顿。
他抬头看向妻子,发现她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支素银镯子,据说是沈夫人临终前给女儿戴上的。
“应该的。”他放下墨锭,伸手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明日我陪娘子同去。”
沈江淩却摇了摇头:“夫君如今身份敏感,若被秦府眼线...”她突然咬住下唇,没再说下去。
陈怀瑾心头一紧。
是啊,如今他们可是在跟时间赛跑。
多耽搁一日,就多一分风险。
但看着沈江淩微微发红的眼眶,他忽然抓起案头《子集》往地上一摔:
“去他的秦桧!”
这一声吼得两个小丫鬟从厢房探头张望。
陈怀瑾见两个小丫头也来了,勾勾手指。
两个丫头立刻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
“明日...”他压低嗓音,给两人布置任务,“若见着沈家人对主母不敬...”
“奴婢就用棒子抽他们膝盖窝!”伊人抢答,还胡乱挥舞着手中的捣衣棒。
蒹葭也攥紧了小拳头,眼神发狠:“谁敢对主母不敬,奴婢...奴婢就挠花他的脸!”
沈江淩方才没听到陈怀瑾和两个小丫头说了什么,正要靠近却听陈怀瑾正色道:“记住,吓唬为主,真动手时专打软处...”他掰着手指教学,“膝窝、肘弯、尾椎...”
突然瞥见旁边娘子身影,立刻改口,“...我是说,要以德服人。”
两个小丫头反应极快,伊人立刻把捣衣棒藏到身后,蒹葭则假装在拍打裙角灰尘。
主仆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感觉刚才密谋行凶的是别人似的。
沈江淩又好气又好笑,这几日的相处早让她明白,自家这位夫君是个顶顶有趣的读书人,于是故意板着脸走过来:“夫君方才在教她们什么?”
“《论语》。”陈怀瑾一本正经,“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
话未说完,沈江淩已经踮脚捏住他耳朵:“妾身怎么不知,孔圣人还教人打膝窝?”
这一捏力道极轻,反倒像**。
陈怀瑾就势揽住娘子纤腰,在她耳边低语:“圣人还说,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热气拂过耳垂,“为夫这是在教她们,怎么护着娘子回娘家。”
沈江淩耳尖瞬间红透,羞恼地踩了他一脚。
两个小丫鬟捂嘴偷笑,被主母瞪了一眼后,赶紧抱着香烛溜了。
第二日一老早天刚蒙蒙亮,陈怀瑾便被沈江淩轻轻推醒。
两个小丫鬟已经收拾妥当,蒹葭挎着香烛篮子,伊人腰间别了根包铜头的短棍。
“牙人那边谈妥了。”沈江淩替他系好灰布直裰的盘扣,指尖在领口顿了顿,“六十亩水田作价一千一百八十两,铺面七百五十两...”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祖宅...”
陈怀瑾握住她微凉的手。
“宅子不急。”他温声道,“等到了建康安顿下来,再派人慢慢处置。”
沈江淩眸光微黯,视线扫过庭院,那株老梅是公公亲手栽的,去年冬日还开得极好; 书房窗台上刻着夫君幼时临帖的划痕,新婚夜他曾握着她的手指,一笔一画描摹过...
陈怀瑾自然明白她的不舍。
但他更清楚,秦桧党羽的屠刀不会留情。
原主父子相继暴毙,如今“死而复生”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到某些人耳中。
“蒹葭,去把厢房的箱笼再检查一遍。”他突然提高声调,“伊人,灶上的炊饼可装好了?”
两个丫鬟脆生生应着跑开。
陈怀瑾趁机凑到沈江淩耳畔:“书房暗格里那些要紧物件,为夫昨夜都已收进青囊夹层。”热气拂过她耳垂,“娘子且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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