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影卫?”
陈怀瑾指尖一颤,泛黄的纸页在烛火下簌簌作响,他快速翻阅着原主父亲留下的《秦党罪证辑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绍兴十三年,秦桧私调皇城司三十六人,分秦护卫,秦影卫二部...”
他心头剧震,这老贼竟将天子亲军分作两用:明处锦衣玉带的“秦护卫”守宅护院,暗处那些饮过瘾药、面刺“效忠”的“秦影卫”,专事监视、刺杀朝中异己。
“难怪...”陈怀瑾翻到父亲记录的最后一页,喉头发紧,那是原主父亲的笔迹:“绍兴二十二年冬,查得秦影卫七人潜入枢密院...”
沈江淩忽然按住他手背。
她指尖冰凉,声音却稳:“夫君现在明白,为何公公临终前,定要妾身将秘录缝在嫁妆被褥里带在左右。”
窗外风声骤急。
陈怀瑾盯着画像上那张刺字的脸,仔细琢磨——原主父亲死后,这些如影随形的监视,自然落在了“子承父业”的他身上,今日破庙中那斗笠人,怕是早已跟踪多时...
“竟不是同一人...”
他眉头紧锁,原以为漕河码头暗杀王纲首、焚毁纲船的斗笠人,与今日所擒的秦府影卫乃同一势力。
如今看来,这军械走私案竟似与秦桧无关!若真牵扯到岳飞旧部...
案头《秦党罪证辑要》哗啦翻动,露出“岳家军残部”的记载,陈怀瑾胸口发闷,这些昔日抗金英雄若沦为走私军械的匪类,莫说朝廷震怒,便是民间百姓的信仰也要崩塌。
“夫君在想什么?”
沈江淩素手搭上他肩头,指尖微凉,她目光扫过案卷上“精忠报国”的朱批,像是明白陈怀瑾心中所想忽地轻叹:“可是忧心...岳帅旧部?”
陈怀瑾反手握住她柔荑,触到指尖的薄茧,“为夫是在想,”
他忽然轻笑,“今日这斗笠人若真是秦府影卫,那漕河码头爆炸案反倒简单了。”
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两道线:“王纲首走私军械是真,但背后之人未必是秦桧——否则何须灭口?那批神臂弩若真流向洞庭旧部...”
话音戛然而止,岳飞冤死已近十年,可鄂州百姓至今私设香案。
沈江淩突然按住他颤抖的手腕。
桂花香里,她抽走那张刺面画像,转而铺开漕运图:“夫君你看,从鄂州走漕船入盱眙军,必经镇淮桥。”指尖在某处重重一点,“而现任盱眙军都统制,正是当年...”
“岳元帅帐前执戟郎!”
“伍尚志?”他猛然想起《宋史》里那段记载,“岳元帅帐前执戟郎,绍兴八年因结交叛将被贬的那个?”
陈怀瑾指尖无意识敲击案几,若真是岳飞旧部在暗中输送军械,动机倒不难猜,盱眙军匪患不绝,金人细作常扮作水寇劫掠,当地团练与官府沆瀣一气。
那些“走私”的军械,说不定正装备在抗金义军手上!
“棘手啊...”
他忽然轻笑,这案子若办成通敌谋反,寒的是天下忠义之心;若睁只眼闭只眼,自己这主簿怕是做到头了。
沈江淩忽然将朱砂笔塞进他手中,笔杆上缠着素绢,娟秀字迹写着:“洞庭鱼米税,去岁短少三万斛。”
——好个聪明的娘子!陈怀瑾眼前一亮。
沈江淩这手“洞庭鱼米税”的提示,当真是妙极——明面上追查军械走私容易打草惊蛇,但若以税粮亏空为由彻查漕运,便是名正言顺!那些“失踪”的三万斛粮秣,说不定正养着私兵...
翌日清晨,萧烬萝带来好消息,那斗笠人经皇城司“特殊照顾”后,终于吐露实情:在建康府与他接头的,正是即将卸任又使了手段和他一职两官的李主簿!
陈怀瑾冷笑,这位即将卸任的李主簿,见着这建康府主簿一职油水丰厚,既要拿秦党的黑钱,又不想这么快离任了这肥差,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事?他当即整肃衣冠,独自赶往府衙面见佘府尹。
佘府尹的签押房里,茶烟袅袅。
听完陈怀瑾的禀报,这位老官僚只是慢条斯理地刮着茶沫,眼皮都不抬一下:“陈主簿年轻有为,此事...依律办理便是。”
话里话外,分明是“事你办,责你担,功嘛...”
陈怀瑾心中雪亮。这老狐狸不愿蹚浑水,却也未站对立面,在这南宋官场,已是难得的好上司。
这反倒正中下怀!只要府尹不站对立面,他大可放手施为。
至于功劳?
他望着窗外漕河上往来的商船,嘴角微扬。
在这南宋官场,凭着现代人的先知先觉,还愁没有青云直上的机会?
眼下最要紧的,是借这税粮亏空的由头,把漕运衙门翻个底朝天!
“下官告退。”
他拱手退出,腰间鱼袋轻晃。
出了府尹官廨,陈怀瑾深知此事宜快刀斩乱麻,当即持令箭直扑转运司、提刑司及府衙户曹、工曹,以这主簿之权,调动三司之力。
转运司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调绍兴二十三年至今所有漕运黄册!”
提刑司的刑名师爷慌忙捧出积灰的案卷。
审计司的老吏们瞪大眼睛——这位新任主簿竟当场提拔了七八个被排挤的年轻书办,专查“造船损耗”与“途中漂没”两项。
码头处,提刑司差役的铁尺寒光凛凛,封条上的朱砂印还未干透,就被贴在每条漕船的舱门上,有个年轻差役不小心碰倒一桶桐油,竟在甲板上露出被反复擦拭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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