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他!”
陈怀瑾一声厉喝,萧烬萝的烟雨梨花枪已如银龙出海,枪尖红缨在月色下划出一道血色弧光,千钧一发之际拦在迟阿力与残柱之间。
铛的一声脆响,枪杆震开迟阿力身躯,将他重重掀翻在草堆里。
十余察事卒瞬间分为两拨。
四人铁盾合围护住陈怀瑾,五人张弓封死斗笠人退路,剩下三人配合萧烬萝呈品字形逼近。
这些经张祁精心挑选的老卒,个个都是边军退下来的悍勇之辈,刀口舔血的经验比萧烬萝只多不少。
“留活口!”
陈怀瑾紧盯那斗笠人腾挪的身影,越看越觉熟悉。那人使的虽是江湖把式,但闪转间偶尔露出的弓步架刀,分明...
场中战况骤变!
萧烬萝枪出如雨,七十二路烟雨梨花枪尽数展开,点点寒芒如暴雨倾盆,斗笠人铁蒺藜左支右绌,黑纱被枪风掀起一角——
“这人?!”陈怀瑾却死死盯住对方右眉角的一粒黑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猛然忆起在临安时初次穿越苏醒那日在灵堂内原主的记忆,原主身死那日...无尽的痛苦...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有似有似无的熟悉感。
灵堂白幡、刺骨寒风、原主垂死前最后的画面:就是这个眉角带痣的男人,假扮成吊唁宾客,在原主茶盏中下了毒!
“是你!”
陈怀瑾五指深深掐入掌心,难怪那日逃离临安时,街角商贩的身影如此熟悉。
这杀手竟一路从临安追到建康,如今又出现在漕运案中...
斗笠人闻言身形一滞,显然没料到会被识破身份,就这瞬息破绽,萧烬萝枪杆横扫,咔嚓击碎其膝骨!三名察事卒立即扑上,铁链绞住脖颈,膝盖压住脊梁,眨眼间便将人捆成了粽子。
“唔——!”
被按在地上的斗笠人突然浑身痉挛,嘴角溢出汩汩黑血,萧烬萝闪电般掐住其下颌,却见那人脸上皮肉扭曲,露出森然笑意:“陈...主簿...”
嘶哑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秦相爷问您...岳飞的《满江红》...背到哪句了?”
陈怀瑾眸中寒光骤凝。
暗处的窥视终于撕破伪装,化作明晃晃的刀光,秦桧的爪牙竟连他这小小主簿都牢牢盯着,原主父亲的旧债,到底还是要他来偿!
“留活口!”
萧烬萝闻声旋身,足尖狠狠踹在斗笠人后心。哇地一声,半口毒血喷溅而出,她反手撕下斗笠人半幅衣袖,团成布塞死死抵住其臼齿,那里还藏着半粒未咬破的毒囊。
“交给皇城司。”陈怀瑾冷眼看着察事卒将人拖走,“告诉他们,本官要听这人的嗓子...至少响到明日辰时。”
破庙阴冷的砖地上,迟阿力瘫跪如泥。
这漕工汉子浑身抖得厉害,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得血肉模糊。
“大人开恩!”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哭腔,“小的老母病死在柴房...连口薄棺都没有...妹妹被卖进...卖进...”
哽咽声突然卡在喉头,从怀中滑出半块粗布,歪歪扭扭绣着朵蔫巴巴的荷花,布料边缘还留着撕扯的线头,像是从谁身上硬拽下来的。
陈怀瑾蹲下身,官服下摆浸在庙中积水里也浑然不觉,他接过那片布料,指腹抚过那拙劣的针脚,想必是贫家女子自己绣的。
“起来说话。”
他声音不重,却让迟阿力浑身一震,在建康府大牢放人时,这位陈主簿的眼神也是这般,看似温和,深处却藏着勘破人心的锐光。
“烬萝。”陈怀瑾轻声道,“去查一下。”
萧烬萝握枪的手微微一颤。
夜色中,她望着姐夫半蹲的背影。
青衫文士与漕工对望的画面,恍惚间仿佛看见当年岳元帅在军营里为小卒包扎伤口的背影。
陈怀瑾推开后宅房门时,已是星斗满天。
暖黄的灯影下,沈江淩正伏案执笔,青丝松松挽着,一支白玉簪子斜插鬓边。
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此刻已被分门别类理得齐整,刑名案卷系红绳,钱粮账册扎蓝带,就连待批的公文都按紧急程度排成了三摞。
“娘子怎还未睡?”陈怀瑾轻手带上门解下沾露的外袍,“为夫不是说过...”
“夫君回来了!”沈江淩搁下狼毫,眼角眉梢瞬间亮了起来。
她急急从暖笼里取出食盒,揭开时还冒着热气:“厨下煨着的火腿蟹粉羹,还有...”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耳尖微红。
那食盒底层,分明藏着几块甜酥,正是她白日里亲手做的,糖馅儿还不小心放多了些。
陈怀瑾笑着拈起一块酥饼,糖霜簌簌落在袖口:“娘子在家倒是寻了好消遣。”
“妾身...”沈江淩低头绞着帕子,“想着夫君案牍劳形...”
话音未落,忽被揽入温暖怀抱。
陈怀瑾下颌轻蹭她发顶,嗅到淡淡的墨香混着桂花的气息,
“娘子这般用心,”他喉间溢出轻笑,“可是帮为夫发现了什么?”
沈江淩耳尖绯红,牵着他来到书案前。
七卷账册整齐排列,关键处皆用朱砂勾画,边缘还粘着素笺注释。最上方那本《漕司稽核录》里,夹着张描金花笺——
绍兴二十三年腊月,秦府管事领走水军弩箭三百具,记为朽铁回炉
绍兴二十三年腊月:转运使私批的“茶引“背后,竟盖着枢密院佥书的小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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