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淮桥码头的混乱终于被压制住。
虽说现场突发混乱,但这些驻泊司的士兵到底还是训练有素,很快列阵封锁了河岸,而巡检司的弓手则是配合着,挨个盘查可疑之人。
在陈怀瑾的要求下,高通判也是知晓护住证人的重要性,抽出大部分衙役将幸存漕工团团护住。
见局势被控制住,陈怀瑾这才将水火棍交还给一旁的衙役,他的掌心已被磨得通红,方才情急下那几下格挡,竟震得他虎口隐隐作痛。
而此时远处,萧烬萝的烟雨梨花枪与斗笠人的短刃战得难分高下。
枪影如龙,短刃似电。
二人交手三十余招,萧烬萝越战越是心惊——这斗笠人的身法路数,竟与岳家军的“破阵枪”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招“回马望月”,分明是当年岳元帅亲传的绝技,非嫡系子弟不授。
“围住!”
陈怀瑾厉喝声未落,十余名衙役已持棍成阵,将斗笠人所有退路封死。
河岸两侧,巡检司弓手张弦搭箭,箭簇寒芒如星点般锁定那道腾挪的身影。
萧烬萝的梨花枪却突然缓了三分攻势,方才那招“雪拥蓝关”,分明是岳家军亲卫才得传授的绝技!
“烬萝!”
陈怀瑾察觉有异,当即夺过身旁弓手的长弓。
他虽不擅射艺,但现代军训的底子还在。三棱箭搭弦的刹那,斗笠人正巧被逼至码头边缘,后背完全暴露——
“嗖!”
箭矢破空,却故意偏了三寸,深深钉入斗笠人脚边船板,这一箭不为伤人,只为震慑!
斗笠人身形微滞,仅雷石火电间突然变招,故意露出左肩空门。
萧烬萝枪尖如蛇吐信,直刺而入——
“嗤!”
枪锋入肉三寸,斗笠人却借势倒飞,半空中甩出三枚烟丸。“嘭”的一声炸响,浓烟瞬间弥漫码头。
“烬萝回来!”
陈怀瑾一把拽住想要追击的萧烬萝。
烟雾散去后,河面上只余几缕血丝,哪还有斗笠人踪影?
“他的手法...”萧烬萝握枪的手微微发抖,“是岳家军的路子。”
高通判气喘吁吁跑来:“陈大人,漕工们招了!这批货是从鄂州...”
陈怀瑾望着血染的河水,让他猛然想起张孝祥曾指点的沿江布防图——
鄂州,正是当年岳家军的大本营!
这批走私的军火从鄂州而来,陈怀瑾记得绍兴十一年(1142年),岳飞遇害后,南宋朝廷以“消弭藩镇之祸”为由,将威震天下的岳家军肢解殆尽。
背嵬、踏白等精锐被拆散编入三衙禁军,余部则流散荆湖。
当年“冻死不拆屋”的铁军,如今只剩下鄂州大营里几面褪色的岳字旗,在文官统帅的帐前苟延残喘。
“军器监奴...”已经回到高通判身旁的陈怀瑾用棍尖挑起那漕工的下巴,“鄂州大营的配药坊,如今是谁在管?”
漕工浑身发抖:“是...是赵副都统...”
陈怀瑾心头一震。
赵都统——赵不息!此人原是岳家军押队官,岳飞死后竟靠着举报同僚升任鄂州都统制。史载他“善制霹雳炮”,莫非...?
镇淮桥码头的连番变故,终于是惊动了那位深居简出的建康府尹。
当陈怀瑾与高通判押着关键证人几名被护下来的漕工回到府衙时,后堂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绛紫官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迈入,这便是传说中的佘府尹了。
此人约莫四十出头,面白微胖,三缕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圆润的脸庞透着养尊处优的红润,偏生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行走间腰间金鱼袋晃动,露出内里赐紫的暗纹,这是四品及以上大员才有的殊荣。
“下官参见府尹大人!”
高通判慌忙行礼,陈怀瑾亦紧随其后,依制行揖礼,他注意到佘府尹靴底沾着新鲜的泥渍,官袍下摆还有未干的茶渍。这位“忙于公务”的长官,方才怕是正在某处雅集品茗。
“免礼。”佘府尹声音温润,目光却在陈怀瑾身上轻轻一扫,似笑非笑:“这位就是从临安来建康赴任的新主簿?”
不等高通判答话,佘府尹已径自入座。
陈怀瑾连忙躬身,借着行礼的姿势瞥见对方腰间鱼袋,金线绣着五蟒四爪,竟是从三品的章服!
“下官陈怀瑾,蒙张安国兄引荐...”
陈怀瑾慌忙回应,这佘府尹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既在这建康府为官,自然是要和顶头上司打好关系。
张孝祥与这健康府尹的私交甚好,他自然不会放弃这层关系,果不其然随着茶盏与托碟清脆一碰,佘府尹听到“张安国”三字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高通判立刻会意,堆笑道:“陈主簿初来便破获漕司大案,下官正要请教...”
“哦?”佘府尹吹拂的动作忽然一顿。
茶雾氤氲间,那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漕河码头那桩?方才怎的又听说...被扣的纲船烧了?”盏底轻叩案几,“可拿住歹人了?”
陈怀瑾指尖在膝头轻敲三下——这老狐狸分明对码头之事门儿清,此刻故作姿态,不过是要掂量他这个新任主簿的斤两。
“下官以为...”他故意顿了顿,等堂中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才缓声道:“爆炸案不过是个引子,真正要紧的是这批军械的来路——”
鄂州大营。
这四个字在唇齿间滚了滚,终究没吐出口。
从漕工口中撬出的供词虽指向那里——那个曾叱咤风云的岳家军旧部驻地,但贸然点破,无异于打草惊蛇。
陈怀瑾余光扫过佘府尹微微前倾的身躯。这老滑头哪是真要问案?分明是要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他!
一则是因他亲历现场,推脱不得; 二则...怕是要看他如何站队。
装聋作哑媚秦党?怕是日后要被清流戳脊梁骨; 彻查到底得罪权贵?恐怕未等升堂就先“暴病而亡”。
堂外忽有疾风掠过,卷着几片桂花扑进厅内。陈怀瑾忽的笑了,拱手道:“下官斗胆请命,三日内必给府尹一个交代。”
——既要查,自然得按他的法子查!
这群老狐狸既不想沾手,倒不如顺水推舟接下此案。
横竖他们不过是要个能向上头交差的替罪羊,而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主簿,正好借机在建康府衙站稳脚跟。
至于案件真相?
陈怀瑾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查得浅了,不过是无能; 查得深了...
那便看看最后是谁拿谁顶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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