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脚步声杂乱,隐约传来铜铃晃动声,夹杂着几声“道长这边请”的呼喊。
陈怀瑾心头一紧——坏了!
方才装神弄鬼吓跑的那帮人,竟是去请了道士来驱邪!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沈江淩,又瞥向灵堂内翻倒的供桌、散落的纸钱,额角渗出冷汗。
扮鬼吓人的把戏只能用一次,等那群人带着道士闯进来,见他这个“死而复生”的举人老爷好端端站着,怕是要当场把他当妖人捆了沉塘!
“得想个法子...”
正焦急间,余光忽然扫到供桌角落露出一角朱砂文书。
陈怀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拂开香灰,竟是一份裱糊考究的“捷报“——
「开封府祥符县学子陈怀瑾,中绍兴二十三年丙子科乡试第七名亚魁」
纸面泥金已有些斑驳,但朱砂官印仍鲜红如血。
陈怀瑾手指微颤,作为中文系毕业的现代人,他勉强认出了“绍兴”“乡试”等关键字眼。
“绍兴...宋高宗年号?”记忆里零碎的历史知识逐渐拼凑,“这具身体的原主,竟是个南宋举人?”
他猛地攥紧捷报。
在宋代,举人可不比明清时期那般泛滥——这是正儿八经的“功名在身”,见官不跪、免役免税,甚至能蓄养奴婢。
按《宋刑统》,殴打举人者要流放三千里!
院门已被拍得震天响:“妖人速速现形!”
陈怀瑾冷笑一声,忽然扯下身上残破的寿衣,露出内里雪白中衣。
又抓起供桌上的铜盆“咣当”砸向地面,厉声喝道:
“本官乃绍兴二十三年癸酉科亚魁!哪个不长眼的敢闯举人灵堂?!”
这一嗓子气沉丹田,愣是把门外动静震得一静。
趁这功夫,他飞快将沈江淩安置在太师椅上,又抓起案头未干的毛笔,在她袖口题了句东坡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木门轰然洞开时,众人只见——
素烛高烧的灵堂内,一位青衫书生负手而立,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捷报文书。
地上血泊中昏迷的女子袖口墨迹淋漓,竟与棺前新题挽联笔迹一般无二!
领头的老道士桃木剑都吓掉了:“这、这分明是文曲星借尸还魂啊!”
灵堂内落针可闻。
陈怀瑾负手立于棺前,青衫下摆沾着香灰,腰间捷报文书却在烛火中轻恍。
方才那声“亚魁”的厉喝,生生镇住了举着桃木剑冲进来的众人。
老道士盯着他腰间象征举人身份的鱼符,连罗盘坠地都浑然不觉。
“文曲星...这定是文曲星借尸还魂!”老道声音发颤,身后族老们更是面如土色——宋代律法森严,冲撞举人灵堂可是要刺配流刑的重罪!
恰在此时,陈怀瑾身后传来剧烈的呛咳。
沈江淩纤瘦的身子蜷在太师椅里,咳得眼角沁泪,孝服袖口那行“人生如逆旅”的墨迹随她颤抖起伏,宛如游龙。
陈怀瑾忙俯身搀扶,指尖刚触到她臂弯,便觉女子猛地一颤。
“夫...君?”她涣散的眸光渐渐聚焦,落在陈怀瑾苍白的脸上。
指尖试探着碰了碰他腰间冰凉的鱼袋,又触电般缩回,泪珠倏地滚落:“妾身...可是在梦中?”
陈怀瑾喉头一哽。
前世母胎单身二十载,何曾被这般清艳佳人含泪唤作夫君?
他下意识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却瞥见她额角凝结的血痂,终是低声道:“且宽心,我...回来了。”
这话说得含糊,听在沈江淩耳中却如惊雷。
她死死攥住他袖口,指甲几乎掐进布料,仿佛怕这幻影消散。
烛火爆了个灯花。
门口众人眼见这番情景,恐惧渐褪,心思却活络起来。
那领头族老眯眼打量着沈江淩袖口墨迹——分明与棺前新题挽联同出一源!
再偷眼瞧陈怀瑾,虽脸色青白,可呼吸间胸膛起伏,脚下更有影子拖在纸钱堆里...
“怀瑾侄儿...”族老突然挤出笑脸,试探着上前半步,“方才都是误会!实在是江淩侄媳撞棺明志,我等怕她——”
“砰!”
陈怀瑾抓起供桌断腿砸在地上,木屑飞溅:“七叔公是要替本举人管教妻室?”
他故意咬重“举人”二字,袖中捷报文书露出一角泥金,“还是觉得祥符县学的荐书,抵不过族中耆老一句话?”
陈怀瑾这番作态,七分威势里掺着三分文人的清傲,倒真把族人唬住了。
那领头的七叔公眼珠乱转,偷瞄着陈怀瑾腰间捷报文书——举人功名虽不比进士金贵,但在祥符县这一亩三分地,已是能横着走的身份。
“侄儿既无恙,老朽便先...”七叔公干笑两声,袖中手已悄悄打手势让众人后退。
陈怀瑾冷笑不语,只将捷报文书“啪”地拍在供桌上。
这一声脆响,惊得几个胆小的族人膝盖发软——大宋律例,冲撞举人灵堂者,轻则杖责,重则流徙。
如今这陈怀瑾死而复生,若真要计较起来...
“走!”不知谁低喝一声,人群顿时作鸟兽散。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老道士,连桃木剑都顾不得捡,道袍下摆卷着香灰窜得飞快。
待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院门处,陈怀瑾终于长舒一口气,正要转身,忽觉背后一暖——
沈江淩竟踉跄着扑进他怀里!
女子单薄的身躯颤抖如风中柳,十指死死攥住他腰间青衫,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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