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后宅厢房门轴突然转动,惊得众人俱是一怔。
还未等回过神来,一道绯色倩影已闪至廊下。
只见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杏眼桃腮,青丝高挽成惊鹄髻,手中银枪却闪着凛冽寒光
“你们...?”少女银枪横握,枪尖在阳光下划出半弧银虹。她双颊绯红,也不知是羞是恼,“何人擅闯民宅?”
陈怀瑾见着少女模样,稍有些诧异,这样貌分明是昨日府衙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持枪女子!
却见此刻的少女一袭绯色窄袖骑装裹着玲珑身段,腰间蹀躞带紧束,更显肩若削成。
杏眸含威,眉间自带三分英气,比寻常闺秀多了股飒爽风姿,手中银枪斜指地面,枪尖犹带朝露,映着晨光如碎星点点。
沈江淩与李阿沅俱是美人,一个如江南烟雨般温婉,一个似山间清泉般灵秀,而这少女却似北地霜雪凝成的剑,寒光凛凛,教人不敢逼视。
“你是何人?!“
张孝祥皱眉上前半步,衣袖带起一阵风,将牙人手中的房契文书吹得哗啦作响。
那牙人满头大汗:“奇哉!这宅子空置三载已经三载有余,县衙封条才揭不久...”
话音未落,少女银枪横握,枪缨如血,她目光扫过众人,视线在陈怀瑾脸上稍作停留,显然认出了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举人老爷。
“相公认得这女子?”沈江淩悄悄拽了拽陈怀瑾的衣袖。
陈怀瑾刚要摇头,却见少女的目光突然越过沈江淩,死死怔在了蒹葭身上。
而平日里乖巧的小丫鬟此刻竟浑身有些发抖,今日只她一人跟随而来,小一些的伊人则是留在了客栈照看行李。
“小...小姐!”
却见平日里乖巧懂事的蒹葭此刻竟是脸上有些激动,望着少女眼中满是惊异,显然是认得少女,
而这一声呼唤石破天惊,让陈怀瑾猛然想起在临安人市时,蒹葭曾怯生生说过:“奴婢原是萧通判府上,伺候小姐的丫头...”
银枪少女闻言,枪尖倏地垂下三分。
“蒹葭?”少女声音微颤,“你为何在此?”又看了看众人“他们...他们当真把你们发卖了?”
蒹葭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她肩头剧烈起伏,却不敢哭出声。
陈怀瑾一见这场景自然是知道了怎么回事,不过牙人却上前一步,挺着肚子质问道:“小娘子为何擅闯私宅?这宅子可是县衙明令发卖的官产!”
少女听罢语塞,回应道:“这、这本是我祖上旧宅...”但声音却是渐弱。
张孝祥轻叹一声,将房契文书展开:“萧姑娘,此宅年前已是充公,如今...”
“烬萝明白了。”
少女突然抱拳行礼,她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钥匙,锈迹斑斑的匙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从小门进来的钥匙。
“惊扰诸位。”她转身时,枪尖不经意挑开墙角青苔,露出半块刻着“萧氏家祠”的残碑。
萧烬萝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口,蒹葭被沈江淩搀扶着起身,小丫鬟眼眶通红,却仍倔强地望着旧主离去的方向。
“这丫头...”陈怀瑾暗叹一声,却不好当着牙人多问。
他转身环顾庭院,但见曲径通幽处山石错落,一株老梅斜出檐角,虽久未修剪却更显野趣,西厢房前的青砖地缝里,甚至钻出几丛嫩黄的迎春花,在微风中轻颤。
沈江淩指尖拂过廊柱,忽在转角处停住,那里用簪花小楷题着半阙《临江仙》,墨色已淡,却仍能辨出“当年明月在“的怅惘。
“相公...“她轻唤一声,眸中闪着少见的光亮。
陈怀瑾会意,转头对牙人道:“这宅子...“
“八百两!”牙人迫不及待地比划,“您瞧这楠木梁柱,这太湖石...“
张孝祥突然轻咳一声,抖开手中房契:“按《绍兴敕令格式》,充公房产超三年未售,当折价三成。”
他指尖点在某行小字上,“更何况,此处还涉萧通判旧案...”
牙人顿时汗如雨下。
半刻钟后,陈怀瑾握着五百二十两成交的房契,若有所思地望向残碑,萧烬萝枪尖挑开的苔藓下,隐约露出“靖康”二字...
待宅院地契交割完毕,热心的张孝祥又帮着引荐了一些本地相熟的匠人,陈怀瑾自是感激不尽,看着匠人们已开始丈量庭院,想着不消几日便是应该能够搬到这新买的陈府居住。
直到暮色四合时,两拨人在才悦来客栈门前作别。
回到客栈才刚踏入客房,蒹葭突然扑通跪到了地上,额头抵在地板上久久不起。
伊人虽不明就里,见姐姐如此,也慌慌张张跟着跪下。
“这是做什么?”沈江淩忙去搀扶,却被蒹葭躲开。
“奴婢欺瞒主家...”蒹葭声音哽咽,“今日那持枪的小姐,确是旧主萧通判家的烬萝小姐。”
她从怀中掏出个褪色的香囊,上头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年初通判老爷被贬,小姐连夜塞给奴婢的...”
蒹葭指尖颤抖,“年初通判老爷被贬...”伊人突然接话,眼圈通红,“小姐自幼习武,那日持枪拦在府门前...奉秦相之命而来的差役要砸先夫人牌位,小姐一枪挑落三人幞头!”
两人皆念萧通判府上从无打骂,每逢腊八,烬萝小姐必亲自给下人熬粥,那日官兵破门,小姐一杆银枪舞得泼水不进,却终究护不住被铁链锁走的父母。
“秦党说老爷私通金国...”蒹葭突然抬头,眼中迸出恨意,“可奴婢亲眼见过,老爷书房里挂的是岳元帅《满江红》!”
沈江淩心头一紧,她记得蒹葭说过,旧主萧通判乃临安府清流,因反对秦桧“割唐邓二州议和”,被罗织罪名贬黜静江。
“后来呢?”沈江淩轻声问。
蒹葭突然重重叩首:“多亏通判旧部相护,只说小姐疯癫,这才免了连坐之罪。“她抬起泪眼,“可小姐不肯逃,硬是跟着押解队伍走了三百里...”
陈怀瑾听着蒹葭与伊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
待二人说完,又记起昨日在建康府衙遇到的萧烬萝,他眉头微蹙问道:“你们可知,萧烬萝为何会来建康府?”
蒹葭咬着唇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奴婢想起来了!旧主曾提过,她外祖家的舅父在...”小丫头压低声音,“在建康府任安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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