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百锦回去之际便将事禀告了顾显,彼时顾显正端着茶,挑眉细细听闻顾百锦所言,忽而将茶盏放置在一案上,瞥了一眼在屏风侧掰着指头的明乐,眉头皱了皱。
“明乐姑娘,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皇上是明君,何须问我?事儿多!”明乐抬眸,颇为不耐道。
顾显何时被人这般不敬过,当即冷了神色,明乐亦是不惧,而后但见顾显站了起来,身躯坚挺,浩浩如杨,他厉眸微合,薄唇微抿,仅是不语,就生出一股让人敬畏心思来。
他长指握着茶盏,乍然冷笑:“你真当朕不敢奈何你?”
明乐低声咕哝几声,掏掏耳朵,一手轻撑着脸侧,淡淡说道:“苗疆来人我杀了,那钱志文若是公主想救,救得了。”
话音一落,明乐起身告辞了二人,她晃着身子推开了门,一脚跨出,没了身影,顾百锦回眸瞥了一眼顾显。
“父皇。”
“细查便是。”顾显道。
顾百锦笑得明媚,忙给顾显端茶送水,殷勤道:“还是父皇懂儿臣。”
顾显笑了笑,不作多声。
翌日,晨雾缭绕,青石板仍是湿漉漉的,风密,微光破雾而出,顾百锦去牢里探望了那二人,许是因她来,牢头给钱志文换洗一番,着了干净的囚服。
顾百锦到时,那人用木簪子束着满头乌发,他眉眼露了出来,身阔体长,眼眸深邃,颇有硬朗之相,他端坐在草席之上,眸光时不时窜到对头那牢房里。
他低眸,见一刺着桔梗的绣鞋落下,那人裙摆染着朵朵桔梗,他是钱庄的,明晓这料子极好,他抬首,见是顾百锦,蹙了眉。
“你且知你杀的何人?”顾百锦笑了。
钱志文一瞥她,本想不应,但还是应了:“听闻是宫里哪位娘娘的嫡亲弟弟,我不大清楚。”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我瞧着是可塑之才。”顾百锦眸子弯弯,提裙蹲了下来,启唇赞叹道。
钱志文闻言讶然,一时揣测不透顾百锦的心思,他抿了抿唇,侧脸落了阴影,他双手紧抓着栅栏,爆起的青筋延蔓在他整片手背上,他忽而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求求你救我一命。”
顾百锦轻把玩着手上的步摇,眉眼带笑,她立了腰板,将步摇插在发髻侧,她说道:“那你能告知我,那日发生了何事,又是因何起的争端?”
钱志文点了点头,道:“我都告知你,我爹爹是商人,我也是商人,前些日子听闻城里来了贵人,赌技厉害得很,我便念着要赢些银子来,谁料那公子哥儿瞧不上我这商人,当即辱骂我,我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就打了那人几拳,没料他就这般死了,说来也怪我。”
顾百锦看了他一眼,才欢喜道:“那赌场是个什么地?可有的趣儿?”
钱志文苦笑:“公主殿下,你莫在玩笑了,若是有人知晓我引了你对赌的兴味,怕是没命可活。”
“哎,宫内的日子无趣么,不过我听长街的人说你是花楼赌场的常客,怎得还一副浩然之相?我瞧着宛都里的个个油头粉面的,身子跟皮包骨头似的,简直像个姑娘家。”
钱志文眼角略略一抽。
顾百锦转头看了眼白邪,白邪比之钱志文身子瘦弱些,他微白的侧脸黏着几缕发丝,正遥遥望着钱志文。
“你们是故友?”顾百锦问。
钱志文一愣,微微颔首:“我发小,跟我拜了把子,不过我少时就与爹爹来了桂城,由于山高地远,与他也是多年未见。”
白邪眸光颤了颤,他倚在栅栏内,吁了一口气。
“我没料到再见你时,你会是这样。”
钱志文亦是感慨:“你我都不是旧年模样,此番牢狱之灾过了,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不。”白邪道。
他长睫微垂,都这么久了。
可他还记得十几年前,爹爹朝他欢笑的声音:“邪儿,邻家新添了小子,你可有弟儿了。”
然后再几年,他与钱志文在河畔之侧,绿水之岸,置案摆香,着短衫,半大的儿郎举香高至发顶,合眸虔诚不已。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得一兄弟此生无求。”
“我白邪。”
“我钱志文。”
“今日于此地与钱志文(白邪)拜为异姓兄弟,生死与共,祸福与共,进退与共,有黄天可见,厚土为证,永结友心。”
言毕,二人磕头,抬眸相视一笑,端起白邪从村里先生那得来的汤,二人昂头一碗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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