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浪压境
张老栓那句“赤浪帮”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浇熄了乱石坡上刚刚燃起的血气狼烟。
三百二十一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钉在徐长河那如礁石般沉凝的背影上。
筑基期大修士!深海巨寇!亡命徒过万!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砸得人心头发沉。
刚刚淬体成功、筋骨如铁的狂喜,在绝对力量的阴影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徐长河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紧绷的脸,
“怕了?”
两个字,像火星溅入干草堆。
“怕他娘的个鸟!”王柱子猛地踏前一步,胸膛拍得砰砰作响,赤红的眼睛瞪着张老栓,也瞪着奔流的赤霄河,“筑基期咋了?深海巨寇咋了?咱们兄弟的命,是里正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盐仓的火,袍泽的血,船底的冤魂,都看着呢!退一步?老子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给海寇当狗!”
“对!柱子哥说得对!”李铁头闷雷般的声音炸响,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移动,沉重的脚步踏得地面微颤,“咱们现在这身筋骨,是地火煞气里炼出来的,他赤浪帮的船再大,还能撞碎咱们的骨头不成?里正!你发话!刀山火海,铁头第一个趟!”
“死战!”
“死战!!”
压抑的沉默被瞬间点燃!
三百二十一名脱胎换骨、血气狼烟蒸腾的卫卒,如同被唤醒的钢铁巨兽,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刚刚凝滞的血气瞬间翻涌升腾,连成一片淡红色的狼烟,在血色夕阳下翻滚咆哮,竟隐隐压过了河风的呜咽!恐惧被更原始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彻底碾碎!
徐长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旋即便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他抬手,沸腾的声浪瞬间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死战?”徐长河战刀刀尖指向焦黑坍塌的盐仓废墟,“那是最后一步!清河村的基业,不是拿来跟海寇换命的!”
他目光如电,扫向众人:“柱子!”
“在!”王柱子胸膛一挺。
“带一百人,立刻进驻新港区!所有未完工的箭塔、望楼,给我连夜抢修加固!把你那队力气最大的兄弟带上,把库房里所有的‘沉江木’给我搬到浅水区!按我给你的图纸,斜插进河床!我要让赤浪帮的大船,进了咱们这河湾,就他娘的别想利索地掉头!”
“是!”王柱子眼中凶光一闪,领命而去。
“铁头!”
“在!”李铁头声如洪钟。
“带八十人,去灵田!”徐长河指向村南那片灵气氤氲、稻浪翻滚的百亩灵田深处,“挖!沿着那条地脉分支的走向,给我挖!挖穿!把地火引出来!位置…就在那片刚清出来的滩地上!挖到岩浆冒头为止!我要给咱们的‘客人’,备一口滚烫的接风酒!”
引地火?!
众人心头一凛,但无人质疑。
李铁头用力一点头,转身就走。
“老栓!”徐长河看向脸色依旧发白的张老栓。
“里…里正!”张老栓一个激灵。
“你腿脚快,立刻去!告诉左千户和周大人,徐长河在清河村…恭候大驾!”徐长河声音沉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长河最后看向剩下的卫卒,眼神锐利如刀:“其余人,各回哨位!受伤的兄弟,全力救治!死难的…厚葬!抚恤加倍!我徐长河在此立誓,这笔血债,必以赤浪十倍之血偿之!现在,都给我打起精神!清河村的天,塌不下来!”
“是!!!”吼声震天动地。
徐长河不再多言,抓起地上那件被烟火燎得焦黑的狼皮大氅,随意披在伤痕累累的肩背上,提起那柄无光战刀,大步流星,朝着村口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每一步踏下,都仿佛引动着脚下大地的脉动。
……
清河村,黄葛树前。
左千户一身暗沉玄甲,按刀而立,面沉似水。他身后,是二十名盔明甲亮、气息彪悍的亲兵卫队,如同出鞘的利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云崖县令周文彬身着青色官袍,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两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县衙的皂隶和卫所军官,个个噤若寒蝉。
李秀娘一身素净的衣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如同深潭。面对左千户迫人的气势和周县令焦虑的视线,她只是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
“徐夫人,”左千户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如同金铁摩擦,带着军旅特有的冷硬,“赤浪帮屠万海!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他的人马已出现在赤霄河口!州府水师都避其锋芒!你清河村竟惹上这等泼天大祸?!他徐长河是嫌命长,还是要拖着整个云崖县陪葬?!”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
李秀娘身体微微一晃,脸色更白了几分,但她依旧稳稳地站着,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迎向左千户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回禀千户大人,家夫正在整备村防,即刻便到。赤浪帮为何入内河,为何焚我盐仓,劫我盐船,屠戮我水手,秀娘一介妇人,亦不知缘由。但,”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
“我徐家,我清河村,上对得起朝廷法度,下无愧于黎民百姓!盐引,是县衙所颁!航运,是大人默许!盐仓被焚,官盐被劫,死的,是卫所派来护卫的军士,是我清河村的青壮!敢问大人,是清河村惹了祸?还是祸事…自己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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