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后宫妃子轮流侍疾,但昭帝病中却像个孩子,固执的只允许李荞一个人陪伴,李荞也顺着他,每日尽心伺候。只是一天天的日子过去,昭帝的病越来越重,有时甚至分不清站在身前的人是谁。
在数位太医断言昭帝活不过三日时,李荞默默无言。昭元十九年,二月十一日,李荞换了身大红滚边宫装,多年淫浸后宫的生活,使她眉眼间也有了凌厉,也多了细纹。盛装后,李荞去了龙华殿。
昭帝见她的第一眼已是痴了,重病缠榻的人颤颤巍巍地坐起,想要抱住她。李荞轻声喊了他一声陛下,昭帝眼中骤然恢复清明,李荞摇了摇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坐在床边,扶着昭帝靠在软枕上。
“朕从来没有见你穿过大红衣裳,今日一见,爱妃极美。”
“陛下,还是放不下。放不下懿妃,放不过自己。”
“温妃……”
李荞没有回应,自顾自的地说:
“我从来都知道的啊,陛下爱着的是寒月宫的那位。陛下的病是怎么来的?陛下啊陛下,臣妾陪伴您数十年,又怎会不懂你呢?宁愿忍着病痛,也不愿意召太医来看,只是为了保护那位死后不会因为您的病而受到诟病。
三个月,您三个月不来后宫,不是忙于朝政,而是您在为那个女人守孝。一国之君为一个女人守孝,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身体。臣妾受您恩宠二十余年,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李荞眼中的泪终于滚下,皇宫二十个春秋,她没有流过多少泪,更不会像今日一般泣不成声。她之前声调极缓,像是怕惊了人,只是到了此刻,话语中却带了恨意。
“是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皇后死前,说我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人,永远得不到陛下的心,原来都是真的。我以为我可以在漫长岁月中抹消陛下脑中那人的印记,却从来不知陛下爱她入骨,怎能相忘?陛下!您知道臣妾为什么不想当皇后吗?那是因为在您的心中,皇后从来都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永远是你口中的梓潼!甚至陛下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留给我,陛下早就喝下了断子绝孙的汤药!”
原来帝王真正爱上了一个人,竟是这样的决绝么?那她又算是个什么呢?
“臣妾不想啊,臣妾也想当您的妻子啊。臣妾侍寝的第一晚,您说臣妾明眸善睐,极美,其实,都不是在说臣妾,对不对?您口中说的是那个盈盈秋水,顾盼生辉的顾梓潼!陛下只是因为臣妾的眼睛像她,才给了臣妾二十年的盛宠,何等讽刺。”原来他给与的宠爱,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施舍。这对于一个骄傲的女人来说,是何等的羞辱?
李荞的骄傲或许没有人看得出来,但她确实是骄傲的。豪门贵女的骄傲,如今却活生生地折成了两半。
昭帝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李荞,淡声道,“你恨我吗?”
“恨?爱之深,方知恨之切。没有爱,有哪里来的恨呢?”
“朕一直以为你只想在宫中平安一生。”昭帝眼里是淡淡的温柔和包容。
“可是陛下让臣妾懂得了爱。有了爱的人,在宫中是平安不了的。”李荞满脸泪水,握住昭帝的手,像是个急需人保护的孩子,“陛下不要离开我还不好?陛下说过,要护我一生的,陛下不能反悔。”
昭帝却是听不见李荞的话似的,只喃喃,“爱之深,方知恨之切吗?梓潼,梓潼……”
昭帝这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一向意气风发,威仪深重的人,此时依旧惦念着那人的样子,李荞看在眼里,大大地眸中是痛苦。
“顾梓潼临死前,留了一封信给陛下,陛下自己看吧。”自己终究是不忍,不忍自己深爱的男子,死前还因为顾梓潼不能释然,带着痛苦的死去。李荞从袖中取出信,放到昭帝手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昭晗,来生只希望我李荞能先遇上你。”说罢,毅然转身离去。
昭帝没有说话,来生吗?
手中暗黄的信封被展开,昭帝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字,泪水充满了眼眶,那封信被拥在怀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可惜我们终究错过一生,你恨我杀了你父亲,我明白,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愿来生,你我不入宫门,只做一对平常夫妇,梓潼!梓潼!梓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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