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光锥之内
强光手电的光柱像一柄冰冷的解剖刀,切开退火炉门缝隙涌入的黑暗,在积满灰尘的耐火砖地面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光斑边缘缓缓移动,扫过散落的碎砖,爬过斑驳的炉壁,一点点逼近蜷缩在最深处的四个人影。
付书云、马文平、程俊杰紧贴着冰冷的炉壁,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如石。付书云的手轻轻按在腰间武器上,指节发白,但理智告诉他,任何声响或动作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马文平将身体挡在担架前方,用阴影尽可能遮蔽“弦”。程俊杰则死死盯着生命监护仪上微弱的荧光,心中祈祷它不要发出任何警报。
光斑在他们脚前不到半米处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音在金属炉壁的反射下有些失真:
“A区无异常。货车是空的,引擎还是温的,人刚跑不久。”一个干练的男声。
“脚印很乱,通往不同方向。车间后面发现一个被堵住的小门,有新鲜撬动痕迹。”另一个声音。
“炉子查了吗?”第三个声音,更冷静,带着某种权威感。
“扫了一眼,里面很深,全是灰。藏人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这炉门……”第一个声音似乎踢了炉门一脚,发出沉闷的“哐”声,“锈死了吧?”
“打开看看。指令是彻底搜索,不留死角。”那个冷静的声音不容置疑。
炉内,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沉重的脚步声靠近炉门,接着是金属摩擦和用力推动的声响。炉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但只被推开了一道更宽些的缝隙,更多的光线和灰尘一起涌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俊杰手中握着的、“弦”那只微微颤动的手,突然用力攥紧了他的手指!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深度昏迷的病人!
程俊杰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弦”的双眼仍然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脑电监护仪上,那些异常的“纺锤波”骤然加剧,紧接着,出现了一串极其短暂、但频率和形态都异常规律的尖波脉冲,随后又迅速恢复为看似平缓的慢波。
这异常的脑电活动似乎被什么触发了?
几乎是同时,炉外那个冷静的声音忽然“咦”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疑惑:“等等……我的手持扫描仪有微弱反馈……炉子深处……好像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电磁波动?很杂乱,像是……旧设备的残留干扰?”
“是那个旧信号中继器?”第一个声音问,“之前报告说这车间有危暐留下的实验遗迹。”
“不确定。波动模式很怪……不完全是设备信号,倒有点像……生物电干扰?太弱了,无法分辨。”冷静声音顿了顿,“不管了,进去两个人,仔细搜一遍。带上检测仪。”
炉门被更大力地推开,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一道人影已经侧身准备挤入。
完了。付书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手指摸向了武器的保险。
(二)张坚的陷落(二):信任的毒饵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基地指挥中心,陶成文的声音通过极度压低的、只传入付书云一人耳中的骨传导耳机响起:“沉住气。回忆张坚案。想想危暐是如何在最关键时刻,利用‘信任惯性’和‘认知盲区’完成致命一击的。”
这并非无的放矢。陶成文在极度的压力下,试图让身处绝境的一线人员,从危暐最成功的案例中寻找应对当前绝境的、超越常规的思维火花。同时,基地内其他人也屏息凝神,通过共享的微弱音频,听着炉外炉内的动静,并在无声中快速交流着对张坚案更深层的挖掘。
曹荣荣的“信任毒饵”分析(无声文字快速交流):
“张坚在最后关头,其实并非完全没有怀疑。据他事后回忆,在第三次‘借用’指标前,他曾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国家任务’,所有联系都是单线的、加密的,且从未有他认识的任何正式部门人员出面确认?但这个念头很快被‘特别调查员’给出的解释打消了:‘任务级别太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的怀疑很正常,正说明你谨慎,这也是我们选择你的原因之一’。危暐不仅预判了张坚的怀疑,还将这种怀疑反过来作为强化控制的话术工具——他将张坚的‘谨慎’重新定义为‘被选中者的品质’,将‘单线联系’解释为‘高级别保密需要’。这是一种对受害者自我认知的‘绑架’和‘扭曲利用’。”
沈舟的“认知盲区”剖析:
“更关键的是,危暐为张坚构建的整个‘任务叙事’,巧妙地避开了张坚最熟悉、也最可能产生警惕的‘日常规则’领域。他没有要求张坚直接转账或提供现金,而是要求他‘操作’自己职权范围内本就存在的‘资源调剂’。这让诈骗行为披上了‘正常工作’的外衣,落入了张坚‘认知舒适区’的盲点。人们往往对超出经验范围的明显骗局警惕,但对伪装成熟悉流程的恶意缺乏分辨力。炉外的追兵,现在很可能也陷入了某种‘认知惯性’——他们认为藏身于一个明显、陈旧、看似不适合藏人的大型工业炉内是‘低概率’事件,因此可能检查得并不彻底,或者,他们更倾向于相信我们逃向了其他‘更合理’的方向(如那个被撬动的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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