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甲 第426章 新帝

整座大业王朝境内，被沈明一剑一剑夷为平地的血肉尊寺庙，不论是周遭有生人的，还早就湮没在黄沙中的，忽然在同一时刻涌起一道参天光柱。

那光柱是血色的，红的让人心里发颤，阵阵血腥气在大业境内弥漫。

曾庆幸沈明斩灭寺庙佛像的百姓看着那光柱愣在原地。

有愚昧百姓不用再供奉血肉尊，害怕血肉尊怪罪而偷偷私下供养的，此刻以为是血肉尊显灵，跪在地上磕头不停，口呼“神灵降祸”。

边境锁禅村，有夫妇二人一同站在自家门前，看过一眼那连通天地的血色光柱，再转头望向大业都城谒心城方向。

妇人满目担忧，那只紧紧绞在一起的手说明她有多紧张。

脑海中浮现那个黑衣垮刀的少年郎身影，心中默默向那位坐镇地狱的菩萨祈祷，希望公子可平安归来，再来他们家喝上一碗羊汤。

黝黑男子伸出手按在妇人手背上，朴实汉子竟是柔声细语道：“放心，你我都需要相信江公子，他能救下咱们囡囡，就能在那邪佛手中平安归来。”

被灵气滋养，而变得粉雕玉琢更加可爱的小姑娘快步跑来，两只手扒住爹娘的裤腿，紧紧攥着不肯松手，小小的眉眼间也跟着露出担忧。

有了自家汉子的安慰，妇人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揉着闺女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你爹说的对，江公子肯定能平安归来！还有那位小姐，她还说要带咱们囡囡去谒心城当神仙呢！”

身后那道参天光柱，只存在了片刻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光幕流转，最终在一声琉璃碎裂般的轻响中化作点点血色流光飘散于天地。

哪怕是最近的村落，都与谒心城有着不小的距离，城中百姓，竟是在城内都可看到那东西南北纵横交错的红色光柱，天地间的血腥气随着时间推移渐浓，那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呕吐起来。

江左四人看着那血色光柱满脸疑惑，第一反应便是姚璞动手了！

只是犹豫一瞬，便互望一眼朝沈府之外跑去，心中所想，是第一时间赶赴蛰鳞堂，与无心禅师确认情况。

即便是沈仁适，也不过是回首看了一眼屋内的沈明，便毫不犹豫快步跑出去。

沈霖父子看着四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心询问，却无人回应。

太子杨业，快步赶赴皇宫，穿过重重廊道直奔老皇帝所在。

一群莺莺燕燕跪在榻前啼哭不止。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都快让开！”

尖细的嗓音盖过了啼哭声，大声呼喊着杨业到来的消息。

老皇帝的发妻，杨业的生母，大业王朝的皇后娘娘端坐在老皇帝床边，手中佛珠捻动为老皇帝祈福。

闻听杨业到来，手中捻珠一颤，手一松，那串价值不菲的珠子便落在了地上，那根丝线断开，珠子满地滚动。

杨展忠于门前停步，表情严肃。

杨业快步走入，远远的就瞧见父皇那张苍白枯槁的面庞，明明不久前才见过，怎会在这不久的时间内就变为如此样子？

“父皇！”

后宫妃嫔很自觉的为他让开一条道路，未至床前，杨业便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流下。

老皇帝艰难睁开眼，所受打击太大，他的那口心气竟是坠了，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使得神识清明片刻。

缓缓偏过脑袋，瞧见一身龙袍已被雨水打湿的杨业，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虚弱道：“业儿，朕的好儿子，大业的好太子，你终于来了，再慢上一炷香，恐怕就真见不到朕了！”

这种言语从皇帝口中说出，殿内妃嫔、太监、宫女皆是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杨业跪着前行，来到榻前，轻轻握住父皇的手，泪水模糊了双眼，却是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老皇帝颤颤巍巍抬起手，帮着拭去杨业眼角泪水，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帮着这个足以让自己去九泉之下，昂首面对列祖列宗的好儿子拭去泪水。

他轻声道：“别哭，你是储君，不能轻易流泪，拿出你当年在黄金台上一夜连下十三城的意气风发来，让为父最后再瞧一瞧你。”

杨业颤着嗓子开口，这一次却并未叫出口“父皇”而是如世俗百姓那般叫了一声：“爹！”

仅着一个字，老皇帝的手一顿，自己的眼角也流下浑浊热泪来。

他沉默片刻，随着周遭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妃嫔们不愿，却抵不过天威，只是眨眼间，这座庞大的殿宇内，就剩下了老皇帝与杨业父子二人，再加上一位双手捧着红木盘子的太监，盘中放有一枚像是存着大印的木匣子。

老皇帝轻揉两下杨业的脑袋，叹息道：“你皇叔信王走了，朕答应过你皇奶奶要照顾好他，可惜没办到，现在朕要去九泉之下向母后请罪了！”

招招手，那名太监很有眼神的快步上前，将那只红木盘子捧至他身前。

在杨业的搀扶下，老皇帝艰难起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老皇帝单手抓起那枚匣子，取出一只碧色大印来。

这大印，便是大业王朝的玉玺。

将玉玺稳稳交付到杨业手中，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拍拍其肩膀，郑重道：“从现在起，你便是大业的皇帝！”

话落，原本缠绕在老皇帝身上的缕缕金色气运竟是开始以那枚玉玺为枢纽，开始朝着杨业身上流转而去！

一声龙吟在大殿中响起，大业境内的所有山水神灵，在此刻朝谒心城行跪拜礼。

不用祷告天地，不用种种复杂程序，从此刻起，杨业便理所应当的成了大业王朝的新帝。

老皇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苍老，他体内生机也在跟着流逝，可精神却是反常的矍铄起来，就像是回光返照。

看着眼前已是年轻帝王的杨业，他轻轻点头，扭头看了一眼殿外的大雨，又摇起头来。

“姚璞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惜，我阻止不了他，大业的未来就交在你手中了，放手去做，一定……一定要阻止他！”

杨业站起身就要跪下领命，老皇帝突然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不许跪！你是大业的皇帝，不准跪拜任何人！走！出去，去杀了姚璞！”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打杨业的身躯，直到杨业被迫退出这间殿宇归入雨幕，他的神情才平静下来。

最后看一眼这座深宫，他叹息道：“为父有愧，这担子，竟是落在了你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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