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血色的悲歌,在这幽暗的地宫之中,悄然响起。
没有《十面埋伏》那般宏大的气势,也没有了之前那精准点杀的凌厉。
这曲调,像是从深渊里捞出的残月,带着潮湿的锈味,每一个颤音都裹着碎冰,割得人耳膜生疼。
阿愁的指尖在弦上痉挛,仿佛那十三根琴弦不是丝,是她自己的十三根经脉。
她弹的不是音,是血。是记忆里被赵家碾碎的同门,是师父临死前攥着她手腕时,指甲嵌进她皮肉的温度。
当最后一个音符,像濒死的鹤唳般吊在穹顶,又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时。
那架陪伴了她不知多少岁月的古琴,“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不是断裂,是粉碎。
琴身裂口处渗出暗红色的木屑,像陈年的淤血终于找到出口。
一地凡木里,有半片焦黑的桐木还冒着青烟,仿佛那曲《焚心》的余烬。
对面,那个不可一世的、实力暴涨到无限接近筑基的半妖怪物赵元,则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他的眉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仿佛被琴弦勒出的血洞。
血洞边缘光滑得诡异,像被一根极细的红线缝过又拆走,连血珠都来不及渗出。
他浑身的妖气与生机,已被那血色的琴音,从最本源的层面,彻底绞碎、湮灭。
“噗通。”
他那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撞碎一块地砖,溅起的石屑里混着半片青灰色的鳞——那是他最后没能褪干净的妖征。
阿愁的脸色,已苍白如金纸,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逝。
可她最终,还是强撑着,站住了。
她踉跄着,走到赵元的尸体旁,绣着暗银云纹的靴尖踢开他蜷曲的手指。
从他那早已冰冷的怀中,找到了那枚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如同织布机梭子般的奇特法器。
“织命梭”。
她失落的第二件本命法器,终于,到手了。
梭子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五彩光晕里隐约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是当年赵家老祖用血咒封印时留下的伤痕。
就在她握住“织命梭”,准备离开这片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地宫时。
一股强大到让她都感到窒息的、纯粹的刀意,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那刀意带着铁锈与冰雪的腥气,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赵家祖宅,都彻底封锁。
网眼里漏下的风,割得她黑衣下摆猎猎作响,像被无数看不见的小刀凌迟。
阿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挣扎着,一步步地,走出宝库,来到那片早已化为废墟的庭院之中。
每一步,靴底都碾碎几片枯叶——那是去年秋天赵家小辈练剑时,从演武场飘过来的银杏。
如今全成了焦黑的骨片。
她抬头望去。
只见,赵家祖宅的最高处,一座尚算完好的望楼之顶,一个身形高瘦、腰挂五把刀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也俯视着她。
赵擒龙!
他身后还站着三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赵家长老,皆是……筑基修为!
最左边那个灰袍老者,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那是刚才清理门户时,从他亲侄子颈动脉喷上去的。
“血仇已报,闲杂人等,皆可离去。”
赵擒龙那沙哑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砧,传遍四方。
显然,赵擒龙早已处理完家族的叛乱,并彻底掌控了局面。
此刻,他终于可以,来处理他眼中的……“外敌”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作鸟兽散,不敢再有丝毫停留。
有个散修慌不择路,踩塌了半边回廊,瓦片砸在青石板上,脆得像冻过的尸骨。
很快,整座府邸,便只剩下了赵家的修士,与……那个站在废墟中央、孤立无援的黑衣琴师。
“唯独……”赵擒龙的目光,如同两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锁定了阿愁,“毁我赵家基业之人,必须留下。”
阿愁成了瓮中之鳖。
她看着望楼之顶那个如同神魔般的男人,缓缓地,将那枚刚刚到手的“织命梭”,贴身收好——塞进里衣的暗袋时,梭尖刺破了她锁骨下方的旧疤。
她知道,今日,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但就算是死,她也要站着死。
她甚至悄悄调整了站姿,让左肩微微下沉——那是琴师拔弦时最舒服的发力角度,尽管此刻已无琴可弹。
赵擒龙看着她,缓缓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第三把刀的刀柄之上。
那是一把刀身狭长,通体血红,仿佛能饮血的妖刀。
刀镡处刻着“斩念”二字,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地泛着血光,像颗正在苏醒的妖瞳。
就在他即将拔刀,那股凛冽的刀意,已然让下方的空气都为之凝固的瞬间。
异变,再生!
“嗡——!”
一道比之前在“血仇坞”时,更清晰、更巨大、也更稳定的光幕,毫无征兆地,在整个临落坊市的上空,轰然展开!
光幕投下的冷光,把赵擒龙的影子钉在望楼木柱上,扭曲得像条被钉住的蜈蚣。
光幕之上,依旧是黑雾矿洞内那邪恶的、献祭修士的场景。
但这一次,画面之中,竟多了一段无比清晰的……声音!
那是,被陆明擒获的妖修魂右,记忆中,一段关于赵家大长老,与另一名妖族高层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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