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雨,更大了。
赵家祖宅,这座在临落坊市矗立了数百年的巍峨府邸,此刻已化为一片血与火交织的人间炼狱。
喊杀声、惨叫声、法术的轰鸣声,混杂着瓢泼的雨声,构成了一曲最混乱、最血腥的交响乐。
墙倒屋塌,火光冲天。
那些平日里对赵家俯首帖耳的二流家族,那些在坊市中挣扎求存的散修,在陆明那枚“留影符”所揭示的、惊天动地的真相面前,彻底团结了起来,化为了复仇的、更多的是趁火打劫的饿狼。
他们疯狂地冲击着赵家的防线,试图从这头即将倒下的庞然巨物身上,撕下属于自己的一块血肉。
一道黑色的、几乎与夜雨融为一体的鬼魅身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混乱的战场。
她如同一片飘落的叶,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向着祖宅最深处,那座戒备最森严、也是存放着赵家数百年积累的宝库,潜行而去。
黑影,正是阿愁。
那个在“知音会”上,以一曲《十面埋伏》清场的、杀伐果断的阿愁。
此刻的她,脸色比在拍卖会时更加苍白,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神魂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
强行催动那上古杀伐之曲,对她的损伤极大。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清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她的目标很明确——赵家宝库中的第二件本命法器,“织命梭”。
……
山谷之中。
陆明将手中那枚来自阿愁的玉简,反复地看了数遍。
玉简中,除了那篇让他都感到心神摇曳的“长生引”残篇之外,还有一个清晰的、位于赵家祖宅外围一片密林中的会合地点。
这是一个,阳谋。
阿愁以“长生引”为报酬,邀他赴一场九死一生的约。
去,还是不去?
陆明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苏醒、正用一种小鹿般纯净又依赖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柔弱版的阿愁,陷入了两难。
理智告诉他,此刻的赵家,就是整个南山洲最危险的风暴中心,主动靠近,无异于飞蛾扑火。
他奉行的,永远是“方案有三,先选最稳的”。
而眼下,最稳妥的方案,无疑是带着这个柔弱的阿愁,立刻远走高飞,找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隐姓埋名。
虽然这半个灵魂的阿愁,离了另一半,早夭是注定的结果。
但至少还不是绝路,或可,徐图发展和救治。
可是……
他想起了那个在雨夜中,抱着琴,独自一人,走向那片血与火的、孤绝而又决绝的背影。
他想起了那句“你我,道不同”。
是的,道不同。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那股属于手艺人的、近乎偏执的执拗,却让他无法对那份承诺,坐视不理。
手艺人,活的是手艺,讲的是……信誉。
答应了的事,就必须做到。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
“我要出去一趟。”最终,陆明对眼前这个柔弱的阿愁说道。
“啊?”阿愁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慌与不安,“你要……去哪里?要……要多久?”
她像一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下意识地,抓住了陆明的衣角。
“去办点事,很快回来。”陆明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不能将这个状态的阿愁独自留下。
他耗费了整整半日的时间,将山谷中所有的防御阵法,全部重新加固了一遍。他将自己储物袋中仅剩的几枚高阶防御符箓,全部交给了阿愁,并详细地教会了她如何激发,如何操控整个山谷的大阵。
随即,他又将魂右从【玄微镜】中唤出。
“你的任务,”陆明指着阿愁,对这尊已然彻底臣服的妖魂护卫,下达了死命令,“就是保护她的安全。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我便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魂右那恶鬼面具之下的身躯猛然一颤,恭敬地单膝跪下:“遵命,主人。”
做完这一切,陆明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山谷中,那个抱着阵法令牌,满眼都是担忧与不舍的少女,对她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山谷之外的茫茫山林之中。
……
赵家宝库,密道之前。
阿愁的身影,如同贴在墙壁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
她避开了所有的明哨与暗哨,甚至连宝库那由三阶阵法大师布下的防御大阵,似乎都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她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与这些冰冷的阵法、禁制“对话”。
就在她即将推开那扇通往宝库核心的、由万年玄铁打造的大门时。
一个嘶哑的、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是你……”
“拍卖会上那个……弹琴的婊子!”
阿愁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来人,正是本应早已死在乱局之中的赵家嫡子——赵元!
此刻的他,双目赤红如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不祥的妖气。他的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黑色的虫子在游走,气息,竟是比之前,暴涨了数倍不止,已然达到了练气七层的顶峰!
“你竟然没死。”阿愁的声音,依旧清冷。
“死?”赵元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刺耳的狂笑,“哈哈哈,我怎么会死!我父亲死了,家族完了……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是黑山君大人,是伟大的黑山君大人,赐予了我复仇的力量!”他嘶吼着,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疯狂的笑容,“我要你们……所有毁掉我一切的人……统统给我陪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