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行在山道上。
“陈逊……”
陈逊摇摇头,两条浓厚而如同小刀一般的眉毛很是可爱地纠结一闪。
数年未归,他才知道,所谓的物是人非从来不仅仅是故人已逝的孤独。人倒还是那个人,只是却不是从前那个人了。虽然情谊还在,只是各自人生里都有了足够重要的物事。
再也不是少年无猜,放荡恣意的时节了。
少年回过头,将脸上的纠结收起,笑道:“怎么了?”
王锦儿认真道:“陈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陈逊颇有恶趣味地揉乱了小女孩的头发笑道:“以后装睡偷听大人谈话的时候呼吸不要那么均匀,你睡着的时候从来都是闹腾的紧。”
小女孩还想再说些什么,陈逊却已经摇摇头,轻轻敲了敲小女孩的额头,不愿再听她说下去。
“小孩子就该多关心自己能进哪一家的私塾,将来要做什么营生赚钱,顺道最好再选一选自己将来的夫家。心思不要太深沉……想的事情多了容易没朋友,知道了么?”
陈逊不无黯然道:“这些光风霁月的事情,还是留给我们这些刀头上舔血的大人,才不至于浪费。”
方才他与青年汉子的谈话里,自然是有许多的事情未曾说。
譬如究竟那明明在进私塾时节大师兄取的学名“良才”,怎么就在外边闯荡了几年,变成了什么“彪爷”这种一听就不是良善人家的名字。
又譬如,究竟那挡下他思索打磨许久的阴人一刀的修行究竟是什么机缘和境遇;施良才又是如何从江州城里逃出来的;甚至阴谋论些想……方才若不是他真要斩了那妇人,这位施三哥究竟会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陈逊看着虽然日光还未曾悉数黯淡,却已出现在天边的半轮月,郁闷嘟囔了一声。
蓦地,山林竹梢动!
虎啸!
一只野兔从林中奔出,竟是慌不择路,撞在了石块上一头撞死。林中野兽慌张奔逃,向着陈逊前路冲去。便是陈逊也面色极为难看,抱起小女孩,奋尽全力向着前方奔逃。
陈逊气喘吁吁,大口呼吸着山林间的空气,放下小女孩,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野鹿,道:“稍稍安全些了……”
小女孩面色苍白,在陈逊背上几乎要被颠的吐了出来,却面无表情道:“我方才便是要提醒你,守城的老伯伯和那个死掉的店小二都说,景阳冈上有猛虎的……”
陈逊:“……”
小女孩望向陈逊,陈逊尴尬扭过头。
“陈逊,咱们还有多少路程到青浦口?”
“若是白日看的清路,再行半日便好,若是夜行……我已是数年没回来了。”
“那今晚怎么办?”
陈逊被问的顿住,向四周一环顾,右手向后一探,一柄雪亮长刀便在手中。长刀甚至未曾出鞘,不过只是连着那破旧刀鞘一齐出来,周围的野兽便已四散奔逃。
陈逊拔刀时节,左手已动,将方才随他一道奔逃而来的野鹿脖颈勒住。
陈逊满眼歉疚,神情真挚道:“鹿兄啊鹿兄,不是我张三杀了你,是这个乱世害了你啊!”
少年小心翼翼,将长刀从那挣扎野鹿的喉头拔出,不令温烫的热血流到自己和小女孩的衣袖上,左手用力一勒,右手长刀轻轻一搅,道上便满是那优雅野鹿的鲜血。
陈逊捧起地上的一掬泥土,擦干净了刀上的鹿血,对小女孩道:
“今夜咱们再走一个时辰,在林间寻一处地方歇息,若是那大虫过来,也足彀它吃了。”
陈逊再检视了一遍身上,确认未曾沾染血气,沉吟了片刻,将长刀收入了匣中。
小女孩松一口气,牵过陈逊的手。两人向前缓缓行去。
月华散落,月光下看不清少年沉重的脸色。
这虎啸,不是山林里寻常的山君出行,而是妖蛮中极凶横的虎妖啸声!
……
……
一头斑斓猛虎平静立在冈下的那酒家前。
店中的妇人已是不知去了何处,只有青年汉子还坐在酒桌边上。
斑斓猛虎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将獠牙边那一滴脸上遗落的血迹舔的干净。
青年汉子见到猛虎前来,却未曾惊惶,只是苦笑。
斑斓猛虎约莫一人半高,两只眸子亮闪闪,虽然未曾有凶暴之气,但那冷冷眸光中的冷漠,却已足够令人胆寒。
斑斓猛虎平静望了一眼远方山林,语调微微有一些疑惑道:“这少年便是你兄弟?”
施良才颔首,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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