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逊按着长刀,外头街面上还兀自有血腥气在鼻尖上流转。
李押司手下的青衫汉子们与衙门的差人,正在街面上清洗残存的血迹。尸体已经被拖走了……没有人在烧纸钱。
从外边调来的黑衫汉子固然多,可青浦口今日江面上讨生活的汉子少了六分之一,还残了六分之一。隐约的哭声在青浦口的每一处回荡。
黄昏夕阳,落日余晖。
陈逊靠着长街边缘行着。
他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自以为这世上的悲伤再不能击倒他,所有人的死去都是一种必然而客观的事实……大抵是在境州前线背上中了一刀高烧不退,王秋还活着在照顾他的时候。
父母病故的消息从青浦口来。
这世上的悲伤会侵袭每一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
陈逊坐在酒家里,长刀拍在前台上,换了一坛酒。
酒保看了一眼少年,才想说什么小店向来不以物易酒这种话,却还是聪明地认识到,能够在今日此时,还带着一柄长刀到处走的人,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当然,如果当真有什么地皮流氓酒鬼冒着被人一刀砍死的风险大摇大摆来讹酒喝……这坛酒讹了也就讹了。
一只修长带着脂粉气息的手递过几钱碎银子,从陈逊身前稳稳截过酒坛,单臂举住。另一只手从柜台上取下长刀,递还给陈逊。
陈逊回头看去,却是极熟悉的一个人。
西门欢单手拎着酒坛,腰间佩着一柄长剑,道:“陈逊?”
陈逊知道这西门欢已是认出了自己,不言不语,右手上前一掠,夺过酒坛,左边假手轻轻一斜削,将泥封斩去。
陈逊喉结飞快滚动,一坛子酒转瞬没了三分之一。
少年红着脸和脖子,低声道:“你看见施良才死了?”
西门欢犹豫片刻,大方承认道:“他战后行入剑气形成的一团大雾中,不知所踪。雾中许多披着极为玄妙重甲的修行士卒结阵,都被剑气搅成齑粉……施良才久战气竭,自是……”
陈逊退后半步,低声冷冷问道:“你们如何会在长街上等候,看着他冲入剑气之中?!”
西门欢并不直接回答,沉默道:“琅琊王家的公子到了县衙,还有一位能够在青浦口动用一些修行手段的老供奉。另外,方家上午遣人袭击了李押司的住所。”
陈逊上前半步,将长刀插回腰间,问道:“那供奉有什么修行手段?威力如何,是护身还是进攻?”
西门欢稳当压下陈逊手中的酒坛,低声道:“凡俗的手段,对哪怕最微薄的修行,都是千万里的差距。你没有机会……如果你需要一个可能,便应该放下手中的酒,准备好明日到县衙上任你的青浦口都头。”
陈逊凝望着西门欢的眼睛。
“西门官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西门欢低声道:“你知道施良才为何会在那一座酒楼待那么久么?”
陈逊摇头。
“楼墙上有几个大字。杀人者陈逊是也……几乎在你进李府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你在李家里待下,借着李家突袭猛虎帮堂口的机会,将那句话传给你,便提着刀回来削去了壁上的痕迹,留在那里预备着和方家的人死战。
另外,你昏倒的地方实在很有趣,从小巷的另一头来,悄悄在一队方家汉子的身后。”
西门欢望着陈逊,诚恳道:“我有一位正妻,一位平妻,四个小妾,外边还有十二个相好的女子……但我很需要你。”
陈逊:“……”
陈逊烦躁摇头道:“好男风是一种病,把自己绑在文火的柴堆上烤到恢复正常是我比较推荐的一种治疗方法。”
西门欢黑了脸,沉默了半瞬,低声道:“我需要一个靠的过的兄弟,在我一旦出了什么事之后,依旧还能有人在后头处理干净手尾,护住我和我的父母妻妾子女,而陈都头,你很合适做兄弟。”
陈逊摇一摇乱七八糟的头发,苦笑道::“西门官人,我不是一个什么滥君子,你臆想的我那些良好品行,只怕我都没有。”
西门欢毫不在意陈逊的推辞,低声笑道:“可是王锦儿从境州回来了,你晕倒的地方是围杀施良才一队埋伏人马的后边。”
陈逊无言以对。
西门欢认真道:“我知道陈都头你和施良才还有那位王秋三人是过命的兄弟,可陈都头,我相信您总有一天,会想起有一个叫做西门欢的家伙,曾经为陈都头您真诚地做过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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