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逊本能地感到一股杀气,像是一条冰凉的蛇窜上了脊梁骨。
愈发狂暴的雨水从天上被风裹挟着斜斜打在脸上,隐约有一丝生疼。
雨水顺着脊梁,攀爬在背后,带走身躯的温度。
眼前的街道上,行人们纷纷躲在屋檐下,却都有意无意避开那一座长街中央最为高耸的酒楼。
酒楼一层的门已是紧紧闭上了,二层门窗张的大开,随狂风四处摆荡,犹如一头不断吞噬潮湿空气的哀鸣巨兽。
一柄长刀明晃晃插在窗边,钉死了随风摆动的窗户。
长街那一座酒楼周围,许多沉默的彪悍黑衫汉子,带着箬笠,却不曾尝试去看酒楼窗沿上坐着的那个胡子拉茬,红袍青衫的青年男子。
施良才坐在窗沿上,笑道:“各位,我施良才……”
长街上战马声音轰隆隆作响,三骑铁骑踏水而来。诸多黑衫汉子纷纷避让开来,窗沿上的青年汉子也气势为之所夺,猛然一滞。
来不及躲闪的黑衫汉子,胸膛深深凹陷下去一个大洞,却看不清究竟是被那健壮的战马用马蹄踏碎了身躯还是硬生生撞碎了身躯。
长街边缘,一位中年阴狠汉子怒道:“果然还有帮手!放箭!”
街边的几家店铺中,蓦地伸出了数十只精钢打造的箭头,绷紧的牛筋弩弦与弩臂一起释放开来。
施良才在楼上大声道:“小心!”
箭矢穿过雨幕。
弩机在雨天里受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样的武器准备自然不是为了施良才,一个死掉的施良才,远远不能平息那位江州骑曹参军背后巍峨家族的怒火。
一个活着的施良才,才能查出背后的主使,才能施加残酷的刑罚,让天下人知道,世家子弟的血,从来不是白流的。
那位面色阴狠的中年男子,方家的二公子方天曦所布置下的这些弓弩,是为了那传说中在江州城里能呼风唤雨的猛虎帮大当家以及他手下的援兵而设。
三名骑手中落在最后那一名骑手,蓦地勒马横过战马身躯,似乎突然有千斤的重压将战马压垮,将贴着地射向三人战马的箭矢悉数拦住。
三名骑士身上箭矢密密麻麻,却要么无力地挂在那外罩的布袍上,要么便跌落在地面上,与雨水一同陷入浑浊。
最后那一名骑士从哀鸣着的伤马身上下来,手中已是蓦然多了一柄长刀。
陈逊透过雨幕,模糊地看见了那漆黑的甲片,再仔细一看,虽然不识究竟是那一军的军士,却已是看出了这甲片的不凡。
箭矢的贯穿力道极大,未曾命中目标的箭矢,已然穿过了街边店铺的门板或者土墙,消失的无影无踪。粗大的门柱上,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孔洞与半截带着白羽的箭杆。
甲片上连一个白点也没有。
骑士索性扯下包裹住全身的布袍,露出了极威武雄壮的黑色甲胄。
一柄雪白的长刀从怀里抽出。
雨水里混杂着一股极浓厚的血腥气。
一名黑衫汉子的头与箬笠,如同一颗刚从山上采回来的老蘑菇,在地上滚了两圈,溅起了浑浊的泥水。
骑士的刀锋上一滴血丝滑地被雨水冲刷,融入地上。
诸多黑衫汉子畏缩着乱了阵型,却依旧有几个不怕死的,向前拦住骑士的脚步。
在第一名死去的黑衫汉子身躯停止了为身周一尺制造血雨的徒劳行径而倒下前,两颗人头几乎不分先后再次落地。
骑士摘下面甲,用沉重的军靴像懒汉蹴鞠一般,将拦在面前的人头踢走,踩着雨点的步伐,行到了中年阴狠汉子身边。
“我是前任长安都察御史方宗伯的次子!”
长刀逆着雨水举起。
“我……楼中的人是刺杀江州骑曹参军的凶手!我为琅琊王家做事!”
中年阴狠汉子闭上眼,右手背在背后,似乎手中藏着某件极重要的物事。
长刀入骨之声响起。
中年阴狠汉子左臂抱着身躯,脸色煞白倒在地上。
一条右臂齐整连着袍袖落在地上。
骑士摘下面甲,里头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
“我为陛下做事。”
雨水顺着黑色甲片向下滑落,这黑色甲胄似乎竟还有防水的功效。年轻骑士在面甲里蒙了许久,微微有些发沉,却还是能听出这声音主人的年轻与骄傲。
“一匹日行百里,载重六百斤的战马,两刻之内追上我送来……如果你不想这辈子以后用脚穿衣吃饭的话。”
黑甲骑士收刀转身,向着那两名骑士乘马而去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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