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锏将整个车厢顶一锏轰开,木屑与布幔散落一地。
年轻公子畏缩地看了一眼周围,浓厚的血腥气掩盖了四周,偶尔有一处小楼似乎有人惊醒,却慌忙熄灭了灯火,世间重回寂静无声。
地上的尸首很是狼藉,却也很是干脆。
四名护卫歪七扭八地倒在车边。
年纪最大的胡二子咽喉断开,尚且在地上无助地抽动,捂着喉咙不甘心地望着夜空。他时常夸耀曾杀过七名偷盗和拖租佃农那根短铁锏,在无比凶猛地将他最器重侄儿脑袋砸成豆腐铺后,便安静地待在陈逊手中。
断裂的竹竿斜斜插在地上那护卫的心口,仿佛一面没有挂着将旗的旗杆,威风凛凛而孤独无比。
它的另一半插在最后一名护卫的后心里……他没有选择示警或者呼救,而是立刻开始了逃亡。他的直觉和聪慧告诉他,那名年轻渔夫的真正目标是车里跋扈的年轻公子,而不是他这样的一个小小护卫。
于是一根从中断裂的尖利竹竿便贯穿了他的后心。
陈逊知道这吓破了胆的护卫极大概率不会回到方府求救……一个临阵脱逃的护卫,是不能将功折罪的。更不必说,只需要片刻,陈逊便能摘下马车里年轻公子的人头,离开这处小径。
只是杀心炽盛,奈何无明已动。
既然依附着方府吃了这碗饭,像是豺狼身后的鬣狗,分食了受害者的血肉,那就没有临阵再脱离的道理。
陈逊立在马车窗前。
月华浅浅,血色森森,似猛虎立荒丘。
……
……
年轻公子坐在车上,虽是一时想不起究竟眼前的年轻汉子究竟是什么人,又常年耽于酒色,却毕竟还是从父兄处学到了些本事。
年轻公子镇静掀开车窗,问道:“你是施良才的同党?是猛虎帮的帮众……不,你能杀了我四个护卫,定然是猛虎帮里头有交椅的当家了……”
陈逊微笑不语,手中铁锏挥起。
年轻公子吓的怔在原地,只觉得脑门一痛,遍体冰凉,整条脊梁骨似乎都被抽了出来。
陈逊从破开的马车车厢壁大洞里,先后拎着年轻公子与算账书生的脖颈,掼在地上,温声笑道:“方三公子猜的不错……我确是与施良才一伙的。方才在车厢外聆听三公子的教诲,说是方家的二公子要捉拿我二哥……请两位说说罢,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公子摇头,强自镇静道:“你既然是猛虎帮的头目,便应当知道我方家在江州的势力。你若是捉了我,留我一命,与我父亲和哥哥交易,所获更多。
若是你将我在这里打杀了,我方家绝不会放过你……整个青浦口,从江面的码头到县衙的后堂,我方家便是同知县与其余势力撕破了脸皮,也要寻到你为我复仇!”
陈逊笑眯眯,拊掌道:“三公子说的道理,不知道三公子尊姓大名?还有这位朋友又叫什么?”
年轻公子见陈逊破开车壁后神态缓和,安下心来,存了一口气,道:“我是方府三公子方天赐,他是我家账房王丰。”
陈逊笑道:“好极,好极。既然三公子这般配合,那我今夜便只杀你们中一个人好了。你们谁同我先说清你们方府里捉拿施良才的情况,我便留下谁的性命。”
年轻公子愤然道:“你……!”年轻公子转过头,对那沉吟的算账书生道:“王丰,今夜若是你我二人都不说,就算他百般折磨,你我都还有生理!若是你不能守口如瓶,他还能留我与我父兄交易,难道还会留你性命么?!”
陈逊笑着听毕方天赐的话,俯下身子,手中已是多出了一柄短刀。
短刀在少年手中翩跹游走,随即如闪电般,将年轻公子的左耳轻飘飘卸下。
陈逊蹲下身子,扯下割开一段年轻公子的衣襟,单手替他捂住了伤口。
陈逊迎着年轻公子仇恨的目光,将他左耳处的布递还给他,再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俯下身子,温润笑道:
“俗语云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如此。从前我只道方三公子是个不学无术胆小如鼠的富家纨绔……啧,不曾想,方三公子倒是颇为聪慧勇武的汉子。”
陈逊似乎忽地想起什么,郑重道:“对了,今夜盘恒许久,还不曾介绍我的名字。”
年轻公子从那一双算得上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虚伪的温和,看见了隐藏的暴戾,看见了深藏的叛逆。
于是,他蓦地想起了许久许久之前看到过的一双眼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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