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逊接过金龟,推开身边的妇人,低低骂了一声运气,将手边的酒喝尽了,向外踉踉跄跄径直行去。
那账房先生正扶着一个年轻公子出来。年轻公子见到外头冷场,不由得皱了眉头,加快了步伐,甩开了账房先生的搀扶,向外行出。
账房先生冷脸下来,伸手招来那庄家汉子。
庄家汉子在账房先生耳边低语了几句,账房先生向外一指,庄家汉子便极速唤来一个小厮与方才伴着陈逊的丽娘,用不大不小声音道:
“方才那客人喝醉了,又输了银子,你们两个出去搀一下,送客人回客店中去罢。若是客人出了什么闪失,你们两个须脱不得干系。”
两人应声,小厮跑的快些,便先出去了,丽娘跑的慢些,提着裙子在后头跟上。
陈逊扯下了唇边的胡须,将身上原先特意换上的鲜亮红色短衫换了,将腰间的青布一扯,套在身上便是青色的短衫,再随手在脸上一抹,将道旁人家斜靠在墙边的竹竿一扯背上,解散了发髻再随意一束,俨然便是一个乘夜归来的渔夫。
陈逊快步绕过几个拐角小巷,先在前边缓缓行着。
身后,一辆挂着两盏灯的华丽马车,正缓缓行过。几名青衫汉子,腰间鼓鼓囊囊护卫在侧。
灯上用黑漆写两个大字“方府”,在灯火下显得有些别样的大气整肃。
……
马车中,一位年轻公子看向车里一位打着算盘的书生,抱怨道:“你说今夜二哥为什么非要叫我来收账,自己去外头快活?自己去外头快活就罢了,还要这许多人看着我?”
书生在不算颠簸的马车上,用毛笔在账册上添上最后一笔,终于松了一口气,用身边一团白纸吸去了字迹上多余的墨水,随即再吹了口气令墨迹干透。
“三公子,最近还是小心些的好。二公子在江州传讯回来,刺杀骑曹王参军的凶手已确认了,便是那施良才。二公子此次出行便是为了助力王家派来的大人,捉拿凶手问罪。”
年轻公子皱眉不满道:“刺杀骑曹参军,与我有什么干系?”
书生从预备好的温茶壶里倒上一杯,奉上道:“施良才在江州的猛虎帮里坐第三把交椅,如何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回来,便突然舍了身家性命,忽然刺杀了与他素无冤仇的骑曹参军?
必然是当年陈家的事情被他知晓了,才有这般的凶逆之举。”
年轻公子叹一口气,问道:“你觉得,陈家那小子死了么?”
书生颔首道:“自古以来,从青浦口参军到境州前线的,便再无一人回来。施良才忽地对王参军下手,说不得便是接到了那陈家小子的死讯。”
车厢外头忽地有几句低声喝骂。
“瞎了你的狗眼?会不会走路?”
“将竹竿挪开!”
一道沙哑嗓音道:“是……是……”
书生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道:“一个乘夜去江边的渔夫,挡住了路,外头护卫便快解决了。”
年轻公子皱眉想要向外看一眼,却又嫌恶地缩回头,终于还是没有去看那渔夫。似乎便是看过穷酸的人,对他便算是某种侮辱腌臜。
书生会意,探出头,对着车边的护卫,手掌一横,在脖颈上稍稍一拉。
那彪悍护卫会意,卷起青衫的袖,上前笑嘻嘻帮那渔夫将卡在道中的竹竿挪开。
书生收回头来,道:“三公子,少待。”
年轻公子闭上眼,嫌恶的表情才稍稍缓解。
“我劝了爹许久了,家里的产业都在江州,这青浦口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待的?咱家不过只是在这里做了几年的知县,难道还真在这地方有什么感情了?”
年轻公子睁开眼,又忍不住皱眉,道:“一方县尊,牧民一方。这些小民不过只是如牲口一般,天生便是给我们驱使的,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算账书生眼中微微有一丝异样,却又赔笑道:“三公子说的是。”
年轻公子看着算账书生,想起他的家境,自知失言,从袖里摸出几两碎银,抛将过去。算账书生笑着在车厢板上趴下,拾起了碎银,谄媚笑道:“谢过三公子。”
年轻公子摇了摇头,烦躁道:“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是陈家的小子替我去参军么?”
算账书生赔笑道:“小的不知。”
年轻公子笑道:“当年其实我爹知道我抽中了兵役的签,选的替换不是陈家那小子,是另一家……我忘了是谁家的人了。是我求着我爹,一定要陈家那小子去境州前线喂妖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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