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德机场的到达大厅,比海市红桥机场要喧闹百倍。
头顶的指示牌上,繁体字和英文交错。广播里,粤语和英语轮番播报着航班信息,语速快得像是在吵架。
赵小丽抱着那台录音机,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一滴水,瞬间汇入了奔腾的江河,连方向都分不清。
她刚刚才从那片白茫茫的云层上下来,耳朵里还残留着发动机的轰鸣。
她跟着人流,晕头转向地走着,找到了“行李提取”的指示牌。
传送带缓缓转动。
各色各样的行李箱,被一个个推了出来。有的崭新亮丽,有的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贴纸。
赵小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帆布袋。
她的另外两台录音机。
千万别摔坏了。
她死死地盯着传送带的出口,眼睛都不敢眨。
终于,一个灰扑扑的、熟悉的帆布袋,出现在视野里。它被挤在一个漂亮的皮箱和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中间,显得那么不起眼。
袋子被粗暴地甩上传送带,滚了两圈,才停稳。
赵小丽的心都揪紧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不顾别人的目光,费力地把那个沉重的帆布袋从传送带上拖了下来。
她顾不上找推车,直接蹲在地上,拉开了拉链。
里面的衣服乱成一团。
她扒开衣服,露出了那两个用油纸和布层层包裹的铁疙瘩。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层,摸了摸,又晃了晃,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好像……没什么问题。
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
她把三个“铁疙瘩”重新整理好。一个抱在怀里,另外两个装回帆布袋,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袋子甩到肩膀上。
重。
真的太重了。
这重量,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出口走去。每走一步,肩膀上的带子都深深地勒进肉里。
穿过最后一道自动门,喧闹的人潮扑面而来。
无数张陌生的面孔,都在翘首以盼。
赵小丽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人群的边缘,妈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安安静静地站着。
她的旁边,是梁文浩。
文浩穿着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正踮着脚,焦急地朝里面张望。
看到赵小丽的那一刻,梁文浩的眼睛瞬间亮了。
“小丽!”
他大喊一声,拨开人群就冲了过来。
“哎哟,我的天,你怎么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梁文浩一把抢过她肩上的帆布袋,自己被坠得一个趔趄,脸都涨红了,“累坏了吧?快给我!”
他又想去接她怀里抱着的录音机。
“这个我来拿。”赵小丽没松手,紧紧抱着。
赵淑芬这时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没有看那些行李,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
赵小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狼狈极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脸上肯定还带着一夜没睡好的憔悴。
“回来了。”赵淑芬开口,声音很平淡。
“……嗯。”赵小丽点点头。
“走吧,车在外面。”赵淑芬说着,就转过了身,带头往外走。
车?
赵小丽愣了一下。
梁文浩一边扛着帆布袋,一边兴奋地对她挤眉弄眼:“我上个月刚买的!一辆二手尼桑,花了不少钱呢!”
跟着赵淑芬和文浩走出机场大楼,一股热浪袭来。
一辆半旧的白色小轿车,就停在路边。
梁文浩献宝似的打开后车门,把帆布袋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帮赵小丽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赵小丽坐了进去。
座位也是软的,但和飞机上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面,有家的味道。
赵淑芬坐在了后排。
车子发动,平稳地汇入了港城的车流。
“怎么样?这次顺利吗?在火车上没受罪吧?”梁文浩一边开车,一边迫不及待地问,“我听赵总说,你买的还是硬座?哎呀,那么远的路,怎么不买个卧铺?”
“买不到。”赵小丽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密密麻麻的招牌,轻声说。
“德昌那边,都定下来了?”后排,赵淑芬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梁文浩的嘘寒问暖。
车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赵小丽坐直了身体,回头看向母亲。
“定下来了。”她定了定神,开始汇报,“按照您说的,我咬死了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估值两百万。他们一开始不同意,后来……”
她把在德昌谈判桌上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自己怎么利用信息差,怎么拿捏张主任和陈老板的心理,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梁文浩听得嘴巴越张越大。
当听到“估值两百万”的时候,他手一抖,方向盘都歪了一下,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两……两百万?!”他扭过头,震惊地看着赵小丽,“小丽,你……你一个人,谈下来一个两百万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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