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灰夜 第1032章 《月光沙漏》

那天晚上，米力迌推开老宅阁楼的门。嘿，那月光啊，就从老虎窗斜着射了进来，正好照在一个倒挂在房梁上的水晶沙漏上。那沙漏里的细沙，也邪门儿了，逆着重力缓缓往上爬，就像无数条挣扎的银虫。

米力迌踮起脚把沙漏取了下来，手指刚碰到那冰凉的水晶壁，整座宅子一下子安静得吓人，连窗外的蟋蟀都不叫了。他一看沙漏底部，刻着扭曲的字：“欠债还忆”。

他刚一转身，就被旧木箱给绊倒了，沙漏脱手飞了出去。水晶“砰”地一下崩裂，漫天的银沙像活物似的，直往他口鼻里钻。米力迌呛得直咳嗽，使劲儿抓挠喉咙，就感觉有冰冷细碎的东西顺着气管往下钻。月光透过破窗，照亮了满地的碎晶，他低头一瞧，那些沙粒在地板缝里还微微蠕动呢，吓得他脸都白了。

三天后，米力迌在会议室正作报告呢，鼻腔突然就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他那叫一个狼狈，赶紧冲到洗手间。往镜子里一瞧，两道银灰色的“鼻血”正顺着嘴唇往下爬。他用水冲的时候，那些银沙居然在陶瓷洗手池里聚成了蛇形，还昂头朝他“嘶嘶”吐信。

当天夜里，他睡得正香，被一阵窸窣声给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床头柜上，白天消失的沙粒堆成了小丘，还渐渐隆起了人形轮廓。那影子伸出沙质手指，蘸着月光在桌面写字：“还剩六夜。”米力迌赶紧打开手机录像对准沙堆，可镜头里却只有自己惨白的脸。

米力迌翻出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檀木匣。打开一看，泛黄借据上压着半枚蛇形玉佩，借债人签着祖父米永坤的名字。债主署名处是血指印按出的沙漏图案，日期定格在1948年惊蛰。

这玉佩突然发烫，他一失手把木匣摔碎了。夹层里飘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枯井边跪着十余名捆手的村民，祖父举着火把站在井口，那笑容要多狰狞有多狰狞。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砂厂欠三十七命，月满时子孙偿。”再一看窗外，那满月正渗出淡银色光晕。

米力迌顺着照片的线索，找到了郊外废弃砂厂。走到枯井边，就听见井深处传来黏腻的爬行声，月光一照井壁，密密麻麻的银沙组成了三十七张人脸，每张脸的眼窝都钻出蛇形沙虫。虫群突然就扑向井口，他一个踉跄往后退，还踩碎了半块石碑，上面露出“米氏砂厂活埋处”的字样。

沙虫群在月光下凝固成了沙柱，顶端浮现出祖父的脸：“当年他们讨薪，我就请道士将魂魄炼成沙……”话还没说完，米力迌鼻腔剧痛，两条沙虫从鼻孔钻了出来，衔着带血的银沙游向枯井。

米力迌躲进医院急诊室。CT片显示他鼻腔里盘踞着发光的蛇形异物，医生刚把镊子伸进去，沙虫突然炸成了银雾。雾中浮现出砂厂的场景：一个老妇被推下井，死死扒住井沿，祖父拿着铁锹就把她手指砸断了。

幻象消失的时候，米力迌发现自己右手食指诡异地扭曲着，那剧痛跟老妇坠井时的痛楚一模一样。走廊电子钟显示04：44，他耳边响起细语：“今夜该还脚踝债了。”他脚踝皮肤下顿时凸起游动的沙棱。

米力迌冲回老宅，翻出祖父的日记。1948年3月5日记载：“用三十七人血砂养玉，可保米家三代富贵。”书页里还夹着半块玉佩，跟木匣里的断口严丝合缝。他刚把玉佩拼合，沙漏虚影就在房间显现，所有家具开始渗出血色砂砾。

血砂逆流着涌向米力迌，钻进他的七窍。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爆炸，少年被砂石呛死的窒息感，孕妇腹部遭重击的绞痛……他蜷缩在地板上抽搐，皮肤下三十七条沙虫同时蠕动凸起。

米力迌疯狂地刨抓后院槐树下的土坑。祖父日记里说这儿埋着禁锢怨灵的法器，可他铁锹一挖，就挖出个青瓷骨灰坛。坛内银沙翻涌得像沸水，沙粒凝成小蛇，直往他眼球钻。

剧痛中他看见了真相：当年道士骗祖父把受害人骨灰炼成沙，其实是把怨灵封进了沙漏。月光下骨灰坛突然裂开，沙流在空中聚成了三十七道透明人形。为首的老妇张开沙雾组成的嘴：“时辰已到！”

人形沙影拽着米力迌飘向枯井。就在他快掉进井里的时候，他怀里的断玉佩突然灼烧他的胸口，祖父的虚影从火光中走了出来，抬手把他推倒在地：“债主们看清楚了！”沙影一下子就扑向祖父虚影。

真正的祖父居然从井底爬了出来，那干尸一样的躯体沾满了银沙。原来他当年假死脱身，靠吸食怨灵之力苟活。他伸出枯手抓向米力迌天灵盖：“乖孙再替爷爷挡次灾……”话还没说完，沙虫群从尸身眼窝喷涌而出。

米力迌把断玉佩刺入干尸心口。祖父发出砂轮摩擦般的惨叫，身体迅速沙化。三十七道怨灵卷起沙暴，枯井化作巨大漩涡，把干尸沙粒全吸了进去。

月光突然黯淡，沙漏虚影再次倒悬空中。米力迌鼻腔里的沙虫纷纷钻了出来，衔着银沙投向虚影。当最后一条沙虫离体时，他指尖渗出祖父推人下井时的血腥味，沙漏底座则浮现新刻痕：“偿一命，余三十六”。

米力迌在枯井旁建了座沙钟亭。倒悬的水晶沙漏里，三十六道银沙缓缓流淌。每逢月圆，就有沙虫从游客鼻腔游出，衔着银沙没入井中。

五年后井边立起青石碑，刻着三十六个曾被遗忘的名字。米力迌抚摸石碑时，沙漏里突然掉出玉佩碎片，正好嵌入他锁骨下的疤痕。月光照亮沙漏底座新生的刻痕：“最后一粒沙，留予看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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