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词心录:第二百八十四章.岁暮忆故人,易理照心河
第一章 满江红·雪夜叩词扉
云麓山的雪,是从暮色里渗出来的。
煜明坐在窗前,铜炉里的檀香正燃到半段,烟缕如丝,在青瓷笔洗上方绕出个太极模样。案头摊着半阕《满江红》,宣纸上的墨痕尚带着湿气,"岁末情长,忆同窗、旧识难忘"几字被窗缝钻来的风拂得微微发颤,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站在教室后门的身影。
"煜明,看什么呢?"
若谷的声音突然从记忆里浮上来,带着汾州特有的清亮尾音。那时她总爱抱着一摞线装书,蛾眉微蹙地站在走廊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青布褂子上织出细碎的金纹。煜明记得自己总爱趁她背书时,偷偷在草稿纸上画她垂眸的样子,笔尖刚勾出下颌线,就被她突然回头的目光撞个正着——那双眼睛里盛着汾河水的清亮,还有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炉灰"噗"地轻响,将他拽回现实。窗外的雪粒打在竹梢上,沙沙如碎玉。他拿起狼毫,续上后半阕:"遥思那,校园时光,俊彦红妆。若谷昔时立桌旁,课上课下神采扬。赞往昔、学业超群芳,心痴狂。"
笔尖顿在"狂"字上,墨点晕开,像滴在岁月宣纸上的泪。那年毕业聚餐,若谷端着搪瓷杯敬他,说:"煜明,以后要做个提笔能安天下的人。"他当时拍着胸脯应下,却没想此后三十年,竟在尘世奔波中把这句话磨得只剩平仄。
手机在案头震动,是条美篇推送。标题赫然写着《忆同学若谷学易,感岁月人生之悟》,配图是张泛黄的毕业照。煜明指尖划过屏幕,在若谷的笑脸处停留许久——那时她梳着齐耳短发,校服领口别着钢笔,站在香樟树下,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毕业纪念册。
第二章 青衿往事:香樟树下的平仄
九十年代的汾州中学,香樟树是时光的刻度。
煜明记得若谷总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把《诗经》摊在膝头,手指顺着竹简纹路轻轻滑动,嘴里念着"蒹葭苍苍"。有次老师突然提问《周易》里的"乾卦",全班只有她霍然起身,从"潜龙勿用"讲到"亢龙有悔",声音清亮得像撞碎玉磬。煜明偷偷看她,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忽然觉得那些拗口的爻辞都成了绕梁的音律。
课后的图书馆是他们的秘密基地。若谷总爱翻古籍,指尖沾着墨香,在《易经》注本上圈圈点点。煜明则捧着唐诗宋词,看她在光影里低头的模样。有回他凑过去,见她在"一阴一阳之谓道"旁写批注,字迹秀劲如兰:"阴阳非对立,乃相生也。"他当时不懂,只觉得这六个字写得比《兰亭序》还好看。
真正的默契是在辩论赛上。若谷作为正方一辩,论证"知易行难",从王阳明"知行合一"讲到现代管理学,逻辑如行云流水。煜明作为反方三辩,起身就引了《道德经》:"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两人隔着辩论台对视,眼中都有火花。赛后若谷递给他一块桂花糕,笑说:"煜明,你刚才引'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时,像极了说书先生。"
那时的时光很慢,慢到能看清香樟叶上的脉络。他们会在晚自习后绕着操场走圈,聊海子的诗,聊三毛的撒哈拉,也聊毕业后要去的城市。若谷说想去南方看海,煜明说想留在汾州编地方志。后来各奔东西,她去了申城做金融,他留在省城当记者,电话从每周一次到每月一次,最后只剩逢年过节的群发短信。
直到五年前同学聚会,他才知道若谷退休后开始钻研易经。有人笑她"老来迷信",她却只是抚着鬓角的银丝,慢悠悠地说:"不是迷信,是找个让心安静的法子。"
第三章 易理如灯:退休后的卦象人生
若谷的书房在顶楼,朝南的窗台上摆满了多肉植物。
煜明第一次去拜访时,正见她对着罗盘凝神。阳光透过菱形窗格,在她面前的卦摊上投下斑斓的光影,铜钱在龟甲上碰撞出清越的响。"来了?"她头也不抬,指尖捻起一枚乾隆通宝,"最近总觉得你要来找我,起了一卦,果然是'地天泰',通泰之象。"
书桌上摊着本线装《周易本义》,书页间夹着各色便签。煜明随手翻开一页,见"否极泰来"旁贴着张褪色的照片——正是当年他们在图书馆的合影,他穿着白衬衫,若谷扎着马尾辫,身后是排满古籍的书架。
"退休后突然觉得,以前忙忙碌碌,像踩在浮冰上。"若谷递给他一杯普洱,茶汤在玻璃杯里漾开琥珀色的涟漪,"有天整理旧书,翻到大学时抄的《系辞》,忽然就想,与其在名利场里打转,不如沉下心来问问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指着墙上挂的太极图:"你看这阴阳鱼,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年轻时总想着'得',争项目,评职称,像乾卦的'亢龙',飞得越高,心越慌。后来才懂,'损'未必是坏,'益'未必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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