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之战,终告落幕。
那无垠的、猩红粘稠的血水,似乎也因主宰的重创与败退而失去了往日的狂躁与灵性,变得沉滞而晦暗,如同失去了灵魂的庞大躯壳。
浪涛依旧在惯性下翻涌,却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疲惫的蠕动,无力地拍打着遍布战场的破碎魔物残骸与焦黑礁石,发出沉闷如呜咽般的声响。
原本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血煞怨气虽未完全消散,却已失了源头活水,变得稀薄而混乱,被高天之上持续垂落的纯净星辉与残余的太极清光不断中和、净化。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毁灭与哀伤,这片自洪荒开辟便存在的至污之地,仿佛经历了一场伤筋动骨、刮骨疗毒的大手术,虽未彻底净化重生,但其滔天凶威已遭重挫,肆虐亿万载的魔焰暂时熄灭。
残存的阿修罗族早已失去战意,如同受惊的鼠群,仓皇遁入血海深处那些曲折隐秘的沟壑与洞穴之中,瑟瑟发抖,往日的嗜血与猖狂被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零星的低阶魔物在废墟与血浪间茫然游荡,很快便被纪律严明的天庭兵马与配合默契的截教弟子逐一清剿,发出最后绝望的哀鸣,旋即湮灭。
联军开始有序撤离这片浸透了鲜血与悲伤的不祥之地。
天兵天将在各级神将的指挥下结阵而行,虽然伤亡不小,许多队伍编制残缺,甲胄破损,沾染血污,但军容依旧保持着天庭最后的整肃与威严。
只是每一位幸存将士的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凝重,眼神中多了几分对战争残酷的深刻认知,默默收敛着同袍的残骸。
阐教众仙在广成子的带领下,最为干脆利落,化作一道道清冽孤高的玉清仙光,划过昏沉的幽冥天空,并未与截教多做任何交流,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既定的、不容推卸的任务。
广成子在离去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赵公平手中那依旧微微震颤、内蕴风暴的青云葫芦,最终只是从鼻翼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袖袍一拂,率众干脆利落地消失于虚空裂缝之中。
他们的策应任务已然完成,阐截旧怨虽远未化解,泾渭分明,但至少此番大局之下,未曾背后掣肘,也算维持了表面道义与玄门最后的体面。
玄都**师缓缓收回光华略显黯淡的太极图,那至宝如同倦鸟归林般融入他体内,此番定住浩瀚血海,玄都**师也是消耗巨大,需回归八景宫以先天道境温养恢复。
他对赵公平打了个道家稽首,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太清一脉特有的平和:“师弟,血海之事已暂了,魔氛稍抑。贫道需即刻回山复命,并将太极图交还老师,禀明此间详情。”
“师弟保重,洪荒未来,恐还有更多艰难险阻,魔劫之势,恐将因绝仙剑之失而再生变数,不可不防。”
言罢,玄都**师脚下自有祥云自生,托着他那略显萧索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缓缓消失于幽冥尽头,返回那清静无为的首阳山八景宫。
另一边,唐僧望着满目疮痍、怨念未散的战场,长诵一声沉重佛号“阿弥陀佛”,面容悲苦,带着仅存的几位伤痕累累、佛光黯淡的罗汉比丘,护持着那一小片以巨大代价维持的、亩许大小的佛光净土,其中收容着数千茫然无措的残魂。
他们默默无言,步履维艰,向着那庞大而神秘的六道轮回盘的方向缓缓行去,希冀能凭借残存佛力,助这些不幸魂灵早日往生,脱离这片无边苦海。
他们的背影在浩瀚无垠、猩红晦暗的血海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脆弱,却又带着一种源自慈悲本心的、倔强的悲怆与坚持。
赵公平默然立于原地,如同亘古屹立、承受了万古风浪的礁石,静静看着各方势力相继离去,带走了各自的伤亡与复杂的情绪。
他手中青云葫芦的震颤已稍稍平复少许,但内里炼化戮仙剑的拉锯战远未结束,时而传出的沉闷轰鸣预示着其中的艰辛与凶险。
云霄仙子指挥弟子做完最后的战场清理与同门遗骸收殓,来到赵公平身边,绝美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切的哀伤,轻声道:“教主,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金光师弟的伤势刻不容缓,需尽快借助岛内先天灵眼温养,拖延不得。”
赵公平缓缓点头,目光最后深深扫过毗芦仙自爆殉道的那片虚空,那里空间依旧有些扭曲模糊,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决绝与毁灭气息,仿佛有一尊无形的丰碑矗立,无声地诉说着牺牲的惨烈,令人心头发堵,沉痛难言。
他深吸一口口依旧带着浓烈血腥与煞气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与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暴怒,沉声道:“回山。”
一道道或明亮或黯淡的截教仙光陆续升起,小心翼翼地裹挟着伤员与疲惫不堪的同门,如同归巢的倦鸟,撕开沉重压抑的幽冥屏障,朝着东方、朝着那片熟悉的东海、朝着金鳌岛的方向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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