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时分,残冬化雪,春欲来。
春风带来新生的暖意,也将凛冬最冷时候的消息,终于散播向天空之下,那广袤土地的每一寸——
西炎历经数月内乱之后,由曾在楠国为质子的皇子韩表,杀尽兄弟,领兵上位。
然而他屁股还没在龙椅上坐热乎,就在某天夜里被神秘人一刀割喉,送去了阎王殿。
这一消息令四海震惊,却未能在颜府掀起什么涟漪。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施针、服药,云琛身体大有好转,没有再被分裂的人格“恶魔云琛”占据的迹象。
炎朗和赵太妃所谓“私服游历”的时间到了,开始打点行囊,准备起程回东炎。
消失了整整二十天的颜十九,也终于从皇宫回来。
他一扫往日嘻嘻哈哈没正经的样子,脸上是挥之不去的阴霾郁色。
趁炎朗最后一次在偏厅为云琛施针,颜十九寻到在院中独坐的赵太妃。
在颜府这一个多月,因为有云琛的陪伴,赵太妃心情愉快,食量大涨,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的,气度越发雍容尔雅。
颜十九走到赵太妃身边坐下,抱住赵太妃的身子,像孩子一样埋首在她肩膀,闷闷小声道:
“母后,云琛好么?你很喜欢她么?”
赵太妃被抱得不自在,面对自己这亲生的儿子,她从来都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和戒备,附和笑道:
“很好,云琛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
“所以你想,如果她是哥哥的妻子就好了,你想她嫁给三哥,对么?”颜十九继续说。
赵太妃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颜十九慢慢直起身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轻蔑:
“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啊,眼里只有哥哥,什么好的都想给他。如今,就连我喜欢的女人,都想要给他。您可真是个好母亲!”
赵太妃皱眉不悦:“我没有这个意思。云琛是难得的好女孩儿,嫁给你也好,朗儿也罢,我都喜欢。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干涉。”
“可那镯子只有一只,没有一双。”
“你想太多了,你们兄弟两个谁先成婚,我就给谁的新妇,都是一样的。”
“说得跟您很大度似的!”颜十九笑容放肆,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不,应该是说,您别装得好像也很爱我一样。我从来就不在你的眼里。”
“刑儿!”赵太妃厉声打断,生气道:
“我从来就没有要云琛做朗儿妻子的想法。我只是觉得,这好姑娘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儿,不该受那许多罪!你不该为一己之私害她到这般地步!”
“害她?”颜十九怒极反笑:“我爱她入魂入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她同样爱我!”
“可爱情是不能强迫的啊,孩子!”赵太妃痛心疾首。
“那又如何?!”颜十九狠狠挥袖打断赵太妃的话:
“那我便摧毁她!重塑她!我就是要她信我爱我依附于我!这辈子只能仰我鼻息以我为性命而活!”
颜十九神情森寒,无比坚决,令赵太妃先是惊愕,继而苦笑摇头。
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为何会变得这样疯魔,她指向一旁偏厅里,正不停用头蹭笼子、冬眠苏醒想要出来的阿灵,悲哀道:
“刑儿,那是占有而已,不是爱情。云琛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像当初你喜欢阿灵,喜欢它金白灿灿的样子,你爱云琛,不正是爱那个热烈又温暖的她吗?又为何非要像为阿灵染色一样,企图‘摧毁重塑’云琛呢?”
赵太妃一口气说完这些,抬眼对上颜十九黑沉的眸色,立即意识到云琛是颜十九的逆鳞,不可再多说了。
再想到如今天下大乱皆出自颜十九之手,就连自己和炎朗的性命亦被掌握,赵太妃只得又软下表情。
她知道自己是个偏心的不合格的母亲,总是偏爱生病弱小的孩子多一些。
如今天下乱局,云琛受罪,万千无辜百姓皆苦,颜十九虽是祸首,但她这做母亲的难辞其咎。
赵太妃轻轻叹了口气,只得换种方式,用有些恳求的语气对颜十九说:
“刑儿,你晓得吗,我少时是楠国先皇后娘娘的婢女。”
颜十九眼神惊讶,示意她继续说。
赵太妃望向高远的天空,眼神变得晦涩痛楚,像是在回忆诸多伤痛过往,那些已不值一提却无法磨灭的记忆。
回忆了很久很久,赵太妃只说出一句:
“刑儿,我曾亲眼见证先皇后娘娘女扮男装筹谋天下,也见证了前朝皇帝图谋霸业。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在我这一生,我见过、听过的所有妄想一统天下的君主,到头来全都一无所有,不得善终。”
颜十九冷笑:“哼,母后,你是在诅咒我么?”
赵太妃无奈摇头,声音低落: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承认对你来说我并不是个好母亲,可是儿啊,你也是我的儿子,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去一条注定毁灭的不归路啊?”
颜十九沉默了。赵太妃双眸泛泪,谆谆又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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