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担纲:计划组烫手山芋我接了
赤峰夜寒如刀,会议室里却剑拔弩张。
咨询专题分组,计划管理成了烫手山芋。
“谁不知道计划是纸上谈兵?”马蜀畅冷笑,“工地瞬息万变,画个鬼画符给谁看?”
顾问们纷纷低头,有人咳嗽,有人转笔,有人把凳子往后挪了三寸。
角落里的章青苹攥紧笔记簿,指节发白——他又一次被所有小组拒之门外。
唯有考绿君推开袖珍计算机起身:“计划组,我来。”
满场哗然中,他忽然指向那个被遗忘的年轻人:“青苹,跟我组队。”
邵侗丰猛地拍桌:“老考你糊涂!带着嫩雏接最难的活儿?”
考绿君却摸出张泛黄合影——哈尔滨101厂的暴雪中,有人把唯一棉袄裹在瑟瑟发抖的学徒身上。
“当年,也有人这么拉过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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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八年一月二十日,夜。赤峰市。
北风打着旋儿,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鞭子一样抽打在CFS工程公司那栋灰扑扑的三层办公楼窗户上,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会议室里,白炽灯泡的光线昏黄,勉强穿透弥漫的烟雾,仿佛也给空气镀上了一层黏腻的铅灰色。烟草、劣质茶水、还有老旧暖气片散发的闷浊热气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中国施工企业管理协会的咨询专家们,连同CFS公司的一干管理层,挤满了这间不甚宽敞的会议室。长条会议桌旁挨挨挤挤坐满了人,椅子腿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下水来,唯有烟灰缸里堆积如小山的烟蒂,无声记录着时间的煎熬。
章乐侗理事长,那位清瘦矍铄、曾执掌国家计委施工管理局的老者,坐在首位。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磨损了边角的金丝眼镜,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同志们,咨询工作明日正式启动。为了精准切入病灶,高效解决问题,我们必须明确分工,成立专题咨询组。原则是——按专业特长分配任务。”他顿了顿,拿起面前一张打印着专题名称的纸,“财务成本、劳资管理、材料管理,这几个组,大家想必心里有数。至于这最后一个……”他的手指点在一个名字上,语气似乎也凝滞了一瞬,“计划管理专题。”
“计划管理”四个字刚从章乐侗嘴里吐出来,会场里那原本就沉重的空气仿佛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往下摁了一寸。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财务成本组的负责人谌忠修,那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山东审计处长,迅速低下头,手指在膝上摊开的笔记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仿佛那页纸突然变得无比烫手。
他旁边的吉林老会计颉斋兆,则端起那个积满茶垢的大搪瓷缸子,凑到嘴边,慢悠悠地吹着根本不存在的浮沫,视线牢牢锁在缸壁上某个模糊的印花上,仿佛在研究出土文物。
劳资管理组的岑奇科长,这位来自佳木斯一建的资深经济师,用指节一下一下、力道均匀地敲击着自己微秃的额头,发出轻微的“笃笃”声,眉头紧锁,如同在思考宇宙的终极命题。
他身边的上海宝钢SSY经济师皋皖奇,干脆闭上了眼睛,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副长途跋涉后急需休憩的模样。
材料管理组的负责人乜宏志,那位冶金部物资公司主任,反应最为直接。他像是被桌底下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地一缩肩膀,屁股底下的木椅子腿发出一声尖锐的呻吟,硬生生在水泥地上向后蹭移了足有三寸的距离。这刺耳的声音在陡然沉寂下来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旁边几位诧异地侧目。
冷场。
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场。只有窗外北风刮过檐角的呜咽,和暖气片里水流循环的轻微咕噜声,填补着这令人窒息的空白。人人都在回避那道无形的目光,仿佛谁先抬头,那个“计划管理”的千斤重担就会立刻砸在谁的头上。
因为,大家知道,计划管理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动态性、多变性、随机性……别说咨询,就是平时日常工作中也难把握!所有的管理,其原始数据都是肯定型的,唯独计划管理的数据是非肯定型的,
这种非肯定性使得计划管理如同在迷雾中航行,每一个决策都伴随着未知的风浪,稍有不慎便可能偏离航道,导致资源浪费、进度延误甚至整个项目的崩溃。在实际操作中,数据的变化往往突如其来——比如市场需求的骤变、供应链的中断、或外部政策的调整——这些因素叠加起来,让管理者们如履薄冰。谁要是贸然接下这个担子,不仅要面对频繁的调整和重估,还得承担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从成本超支到团队士气低落,无一不是沉重的包袱。会议室里的空气愈发凝重,仿佛能听到每个人心跳的加速,他们的目光依旧低垂,唯恐一个对视就会暴露内心的畏缩与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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