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庄园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发酵茶叶和陈年木头的混合气味。苏晚站在宴会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山坡上整齐的茶树梯田在暮色中渐次隐去轮廓。灯光将她的侧影投射在玻璃上,套装裙摆下,她悄悄换上了更舒适的平底鞋——三小时的高跟鞋已经抵达极限。
“苏老师,久仰大名。”一个温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苏晚转身,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中式改良西装,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而非酒。他递上名片:周慕远,云山茶业董事长,名片背面还印着“云南省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周董客气了。”苏晚接过名片,迅速在脑中调取信息——周慕远,云南茶界大佬,十年前从广东来此投资,将这座濒临倒闭的国有茶厂改制为高端品牌。媒体喜欢称他为“茶界儒商”。
“今天的展览我特意去看了,非常精彩。”周慕远示意侍者给苏晚也换上热茶,“尤其是费明理那部分。作为一个在云南生活了十年的外来者,我对这种跨文化的故事特别有感触。”
苏晚保持礼貌的微笑:“费明理确实是个复杂的历史人物。”
“复杂才真实。”周慕远啜了口茶,“就像这普洱茶,初尝苦涩,回甘悠长,每一泡都有不同的层次。简单的好与坏,无法评价一个人,也无法评价一段历史。”
宴会厅中央,王主任正在和几位企业家模样的宾客交谈。这是省博物馆组织的“文保基金募捐晚宴”,受邀的都是有实力且对文化事业感兴趣的企业家。苏晚作为项目负责人必须到场,顾承屿原本也要来,但下午临时接到任务去了边境。
“听说苏老师的先生是警察?”周慕远看似随意地问,“今天没一起来?”
“他有工作。”
“理解,理解。我儿子也在公安系统,经常说走就走。”周慕远笑了笑,话锋一转,“其实今天邀请苏老师来,除了募捐晚宴,还有件私事想请教。”
苏晚不动声色:“您请说。”
“我收藏了一些老物件,主要是和茶马古道相关的。”周慕远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其中有一些英文手稿和地图,我一直没搞清楚来历。前几天看到费明理的展览,觉得风格很像。不知道苏老师方不方便抽空帮我看看?”
照片拍得很清晰:泛黄的笔记本,钢笔写就的英文,手绘的地形图,还有一张黑白照片——一个西方人站在茶马古道的驿站前,旁边是驮着茶砖的马帮。
苏晚的心跳加快了。照片上的西方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顶探险帽和手杖的款式,与费明理留下的物品极为相似。
“这些是您从哪得到的?”
“陆续收的。有些是在大理古城的旧货市场,有些是从藏区牧民手里,还有些……”周慕远顿了顿,“是我父亲留下的。他是八十年代最早一批来云南做边贸的广东商人。”
苏晚想起顾承屿提过,林慕深的父亲林国栋也是那个时期活跃在云南的商人。历史似乎总在某些节点上重叠。
“我可以帮您看看。”苏晚谨慎地说,“但如果是重要文物,建议送交专业机构鉴定。”
“那是自然。”周慕远点头,“我只是个茶商,不懂文物。如果真是有价值的东西,肯定要交给国家。只是……”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我父亲对这些东西很珍视,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保管好。所以我想先搞清楚它们的来历和价值,再做打算。”
合情合理。但苏晚的直觉在提醒她:这个周慕远太滴水不漏了。
晚宴正式开始。长条桌上摆着精致的云南菜,但宾客们的心思显然不在食物上。王主任上台介绍了碧罗雪山考古项目的成果和后续保护计划,然后公布了文保基金的捐赠方案。
“我们计划用这笔基金做三件事:第一,建立高山考古人才培养计划;第二,支持怒江流域文化遗产调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在怒江第一湾建立一个小型文化陈列馆,不是景区,是纯粹的研究和展示中心。”
台下响起掌声。苏晚注意到周慕远鼓掌特别用力。
捐赠环节,周慕远第一个上台,签署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云山茶业愿意支持文化保护事业。茶叶和文化一样,都是时间的礼物,需要我们用心守护。”
媒体闪光灯闪烁。苏晚在台下看着,心里那点不安越发明显——两百万不是小数目,周慕远如此高调,背后真的只是公益心吗?
晚宴结束后,周慕远的助理悄悄找到苏晚:“苏老师,周董在茶室备了些新茶,想请您过去坐坐,顺便看看那些手稿。”
苏晚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她给顾承屿发了定位和简讯,然后对助理说:“麻烦带路。”
茶室在庄园深处,是一栋独立的木结构建筑,设计古朴,推开移门,里面是榻榻米式的茶席。周慕远已经换上了茶人服,正在烧水温壶。
“苏老师请坐。尝尝今年的春茶,刚从景迈山古茶树摘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