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城在午夜时分彻底安静下来。
顾承屿抱着熟睡的怀瑾,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雨丝在路灯的光晕中斜斜飘落,街道空旷无人,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溅起水花。怀瑾的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匀而温暖,一只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衬衫衣领。
已经凌晨一点了。苏晚说“可能要到半夜”,但这个时间点,实在让人担心。
他第三次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但最终只是调出苏晚的定位——地图上,那个代表她位置的小圆点正在高速公路上移动,距离江城还有五十公里。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四十分钟能到家。
顾承屿轻轻拍着儿子的背,走到沙发边坐下。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影子。茶几上摊着几份文件,是他晚上带回来处理的工作,但此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下午与林慕深的通话内容。
“陆明远艺术基金会,表面上是做慈善,实际上是个洗钱和文物交易的通道。”林慕深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清晰,“上世纪**十年代,陆明远通过这个基金会,把至少三十件珍贵文物以‘捐赠’或‘学术交流’的名义运出国。你太太发现的那个古墓,当年也被盗掘过,只是当地记载不全,没人知道具体损失。”
“你有证据吗?”顾承屿问。
“证据?”林慕深轻笑,“顾总,文物圈的水比商场深多了。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不会留下证据。陆明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爱国收藏家,每年捐几件‘回流文物’给博物馆,名利双收。谁会去深究那些东西当年是怎么出去的?”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因为陆景行接近苏晚,可能不只是为了学术合作。那个古墓里的钴蓝补绘,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是陆家人当年做的标记,那么现在陆景行回去,很可能是想找剩下的东西。”
“剩下的东西?”
“盗墓贼很少一次拿光所有值钱货。”林慕深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会把最珍贵的先藏起来,做上标记,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取。那片钴蓝,可能就是这样的标记。”
顾承屿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你的意思是,苏晚现在的工作,可能正在无意中帮陆景行寻找他家族藏起来的文物?”
“聪明。”林慕深顿了顿,“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陆景行真的只是单纯做学术,也许那片钴蓝背后没有那么多阴谋。但顾总,你敢赌吗?赌你太太不会卷入危险,赌陆景行没有别的目的?”
顾承屿不敢赌。
所以他现在坐在这里,等苏晚回家,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这些。但问题是,苏晚会相信吗?还是会认为他出于嫉妒,故意诋毁她的合作伙伴?
怀瑾在睡梦中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妈……妈……”
顾承屿的心被轻轻揪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儿子的小脸,那张脸上有苏晚的影子——眼睛的弧度,鼻梁的线条,睡着时微微嘟起的嘴唇。
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最深的联结,也是最重的责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还有半小时下高速,路上雨大,开得慢。”
顾承屿回复:“注意安全,到了给我电话,我下楼接你。”
他放下手机,把怀瑾抱回婴儿床。小家伙睡得很沉,被放下时只是皱了皱小眉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顾承屿给他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苏晚开了这么久的夜车,一定又累又饿。他可以简单煮个面,至少让她到家时能吃口热乎的。
水烧开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助理打来的。
“顾总,抱歉这么晚打扰您。香港那边刚发来补充协议,要求增加一条——如果顾氏未来三年内年利润增长率低于百分之十五,他们有权要求额外股权补偿。”
顾承屿握着锅铲的手停在半空:“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是的。而且这条款隐藏得很深,在附件三的第五页小字里。如果不是法务部逐字核对,可能就漏过去了。”
“回复他们,这条不接受。如果坚持要加,交易取消。”
助理犹豫了一下:“顾总,取消的话,现金流恐怕撑不过下个月……”
“那就撑不过。”顾承屿的声音很冷,“顾氏可以暂时收缩业务,可以裁员,可以卖资产,但不能把控制权拱手让人。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底线。”
挂断电话,顾承屿把面条下进沸水里。白色的水汽蒸腾起来,模糊了厨房的玻璃窗。他看着那些翻滚的面条,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苏晚第一次在他公寓过夜的情景。
那天她也是加班到很晚,他来接她。回到公寓时已经半夜,两人都饿了,但冰箱里只有挂面和鸡蛋。他就煮了两碗最简单的阳春面,撒了点葱花和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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