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黑水荡笼罩在一片粘稠的夜色中,浓云遮蔽了星月,只有水波偶尔反射出微弱的天光,四下里芦苇黑影幢幢,如同无数沉默的鬼魅。
武松趴在斗笠人固定好的小舢板里,由斗笠人操桨,向着“鬼见愁”礁石滩悄然进发。
他背后的伤口经过一日调息,依旧隐隐作痛,左腿更是僵硬如木,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锐利如鹰。
他拒绝了斗笠人代他前去的提议,这不仅是因为账簿在他手中,更是一种不容退缩的决绝。
短刀紧贴肋下,那本油布包裹的账簿则贴身藏在最里层,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与危险。
斗笠人划船的动作轻捷而无声,如同水鬼夜行。
他对这片水域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即使在近乎完全的黑暗中也精准地避开浅滩和暗流。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船桨破开水面的细微声响,融入了风声与水声之中。
“鬼见愁”礁石滩位于黑水荡深处一处水势陡然湍急的河道交汇点。
这里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突出水面,水流在此被挤压、撕扯,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卷起一个个危险的漩涡。寻常船只根本不敢靠近此地。
斗笠人将小船隐藏在距离礁石滩尚有一段距离的一丛茂密芦苇后。“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再近,容易被发现。”他低声道,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几不可闻,“记住,情况不对,以自保为上。我会在外围接应。”
武松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深吸一口带着水腥气的冰冷空气,强忍着腿部的剧痛,翻身下水。
河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管,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一振。他扶着礁石,借助阴影的掩护,如同壁虎般,向着约定的交易地点——一块巨大、平坦、形如卧牛的礁石艰难挪去。
子时正刻。
卧牛石上,空无一人。只有水流拍打石壁的轰鸣在耳边回荡。
武松伏在一块较低的礁石后,屏息凝神,目光如电,扫视着四周。黑暗中,除了水就是石,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迹象。但他能感觉到,无形的杀机正如同水底的暗流,在周围涌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对方迟到了。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意在消耗他的耐心,让他焦躁。
武松心如铁石,只是默默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紧绷都压到最低。他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水声的划水声从侧后方传来。武松瞳孔微缩,缓缓转头望去。
只见一艘窄长的、漆黑如墨的梭子船,如同幽灵般从两块巨礁的缝隙中滑出,船头站着一名黑衣人,身形高大,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那人手中并无船桨,梭子船却稳稳地逆着水流,停在了卧牛石旁。
好精深的内力!武松心中凛然。仅凭内力催动船只,此人的武功恐怕不在他全盛时期之下。
“东西带来了吗?”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这嘈杂的水声中却清晰地传入武松耳中。
武松没有立刻现身,而是沉声反问:“阁下是史大将军的人?”
“凭此物为证。”黑衣人抬手,一道乌光射向武松藏身之处,“啪”一声轻响,钉在他面前的礁石上。那是一枚玄铁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正是曾头市核心人物才有的标识——血狼令。
武松伸手取下令牌,入手冰冷沉重,确是真品无疑。他不再犹豫,从礁石后缓缓站起,走到了卧牛石上。他的身形有些踉跄,但脊梁挺得笔直。
黑衣人目光落在武松身上,尤其是他那条明显行动不便的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账簿。”
武松从怀中掏出油布包裹,却没有递过去:“我要的,是史文恭的承诺。”
“哼,”黑衣人冷哼一声,“大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东西拿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见真佛,不烧香。”武松握紧了账簿,语气斩钉截铁,“要么史文恭亲自来谈,要么派个真正能做主的人。你,还不够格。”
空气瞬间凝固。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陡然浓烈起来,周围的水流似乎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找死!”黑衣人低喝一声,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如鬼魅般从梭子船上飘起,凌空一掌向武松拍来!掌风阴寒刺骨,竟带起一股腥臭之气,显然掌力中蕴含着剧毒!
武松早有防备,虽然腿脚不便,但上身反应依旧快如闪电。他侧身避过掌风正面,右手短刀如毒蛇出洞,直刺对方手腕!同时左掌运起残存内力,迎向对方掌力侧面。
“嘭!”
双掌交击,发出一声闷响。武松只觉一股阴寒大力沿着手臂经脉侵蚀而来,胸口一阵烦恶,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借势向后滑出数步,堪堪稳住身形,左腿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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