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堂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卢俊义沉静却凝重的面庞。邓飞与欧鹏的争执虽暂时压下,但那裂痕已然显现,如同冰封湖面下的暗流,无声却致命。他知道,仅仅依靠言辞与大义,难以真正弥合那因宋江而生的信任沟壑。
“吴学究,” 卢俊义缓缓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欧鹏此人,素日与宋江关系如何?”
吴用揉了揉眉心,疲惫中带着无奈:“欧鹏乃宋江心腹,当年宋江在江州落难,欧鹏曾冒死相助,情谊非比寻常。此人武艺尚可,性情刚直,却也……颇重旧谊,有时难免执拗。他对宋江的忠心,恐非轻易能移。”
“执拗于旧主,本非大过。” 林冲在一旁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然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若因旧情而疑新帅,动摇军心,便是取死之道。”
武松冷哼一声:“跟那宋江厮混得久的,能有几个好东西?要俺说,这等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早些清理门户!”
“武都头!” 吴用急忙制止,“万万不可!欧鹏在旧部中颇有声望,若贸然处置,恐激大变!如今人心本就不稳,再行严酷手段,只怕未等‘幽寰’攻山,我等内部先已分崩离析!”
鲁智深抓了抓光头,烦躁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憋屈死洒家了!难不成要哄着捧着这帮心里有鬼的撮鸟?”
卢俊义抬手止住众人争论,目光深邃:“武都头所言,虽显酷烈,却非无理。欧鹏心中芥蒂已生,流言如野草,今次虽压下次,难保不会再生。然吴学究所虑亦是实情,大敌当前,内部相残,无异自毁长城。”
他沉吟片刻,对燕青道:“燕青兄弟,欧鹏及其亲近部属,近日动向,尤其是与南麓方面有无异常接触,需严密监视,但务必隐秘。另外,朱贵虽死,其稽查营中是否还有余党未被肃清?亦需详查。”
“是,主人。” 燕青领命,又道,“不过,主人,若欧鹏等人真有异动,或与外敌暗通款曲,又当如何?是否需预先布置,以防不测?”
卢俊义眼中寒光一闪:“若有实证,自当雷霆处置,以儆效尤。但在此之前,不可妄加罪名。眼下,仍以稳固为主。林教头,你素来稳重,威望亦足,可否由你出面,私下再与欧鹏等人谈一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说利害,或可化解部分心结。”
林冲点了点头:“林冲愿往一试。只是……恐收效有限。” 他深知,有些心结,并非道理能够解开。
“尽力而为即可。” 卢俊义道,“同时,传令各营,加强夜间巡查口令,非本部直系头领及持有我或吴学究手令者,夜间不得随意调动超过十人以上的队伍。粮秣、武库、水门等要害处,守卫加倍,由隐麟与梁山旧部混合值守,相互监督。”
一道道旨在防范内变的命令悄然传达下去。梁山主寨表面依旧在紧张备战,赶制军械,操练士卒,但暗地里,一种微妙的隔阂与猜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原本应同仇敌忾的营垒中悄然蔓延。欧鹏回到自己营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邓飞则余怒未消,对身边亲信道:“欧鹏那厮,怕是生了外心!诸位兄弟需得留神!”
……
南麓水寨,“幽寰”大营。
玄冥尊使并未因水上伏击落空而有丝毫动容。他更关注的,是那经由枯树洞取回的“情报”,以及梁山内部暗线断续传来的消息。
“卢俊义果然狡猾,朱贵暴露,便立刻反制,传递假消息。” 玄冥尊使将那份提及梁山“水军新败无力”的薄绢在指尖捻动,语气平淡,“然其内部,已然生隙。欧鹏等人与卢俊义嫡系争执,流言四起,军心浮动。此乃天赐良机。”
侍立一旁的“黑面人”低声道:“尊使,是否让潜伏的兄弟再加一把火?或暗中联络欧鹏,许以重利,诱其来投?”
“联络欧鹏?时机未至。” 玄冥尊使摇头,“此人重义,尤其是对宋江的‘义’。此刻直接劝降,成功几率不高,反易暴露其他暗子。需让他对卢俊义彻底绝望,对梁山前途彻底灰心,方是水到渠成之时。”
他顿了顿,问道:“宋江近日如何?”
“回尊使,宋江自被擒来,初时惊惧不安,后见性命暂保,便整日写那‘罪己状’与‘幽寰助力方略’,极尽谄媚之能事,然所写多是浮泛之言或已过时消息,显是留有余地,心存观望。” “黑面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心存观望?” 玄冥尊使冷笑一声,“还在指望卢俊义能救他?亦或是指望我等与梁山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真是愚不可及。带他过来,本座今日,便断了他这最后一丝念想。”
不多时,两名黑甲兵将形容愈发憔悴、眼神惊惶的宋江带入大帐。宋江一见那青铜面具,便下意识地想要跪倒,腿却有些发软。
“宋公明,近日可还安好?” 玄冥尊使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听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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