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野猪林,甩脱追兵,隐麟残军未敢有丝毫停歇。卢俊义传令,就地补充清水,简单包扎最紧急的伤口,丢弃一切与战斗无关的负重,甚至将部分疲惫伤重的战马也留给了实在无法行走的重伤员,由少量士卒照料,其余人等,全部轻装,以近乎奔跑的速度,向着三十里外那片火光冲天的方向挺进。
这是一支怎样的队伍啊?人人衣甲破损,血污满身,大多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在黑松林,野猪林连续两场恶战,长途强行军,早已耗尽了他们的体力,许多人完全是凭着胸中一口气、脑中一个信念在支撑——赶到梁山,救出兄弟!
林冲枪尖的血迹未干,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默默催动坐骑,走在队伍前列。武松胸前的绷带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他却不以为意,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要穿透夜幕,看清聚义坡上的厮杀。鲁智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禅杖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不再叫嚷,只是沉默地迈着大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动。燕青如同不知疲倦的幽灵,依旧带着斥候游弋在队伍侧翼,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最后阻截。
卢俊义骑在马上,面容冷峻如铁石。他不再催促,因为每个人都已竭尽全力。他只是在心中默算着距离,估算着时间,同时祈祷着吴用和梁山守军能再多坚持哪怕一刻。
三十里平川,在平日骑兵疾驰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对于这支伤痕累累、疲惫欲死的步骑混合队伍而言,却漫长得如同跋涉刀山。腿像灌了铅,肺如同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感。不断有人因伤势或脱力倒下,身旁的同伴便默默搀扶,或干脆背起,继续前行。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凌乱而坚定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悲壮而执着的洪流,涌向那燃烧的灯塔。
……
聚义坡上,战斗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阮小七的奇袭虽搅乱了黑甲军的阵脚,延缓了败亡的进程,但终究未能逆转整体劣势。黑甲军很快调整部署,分兵抵挡阮小七,主力依旧猛攻正面残破的石墙防线。守军人数锐减,箭矢滚石早已用尽,只能凭着血肉之躯和简陋的兵刃,与不断涌上的黑甲兵进行着绝望的搏杀。
石墙已多处坍塌,双方在坡顶犬牙交错,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吴用的亲卫已折损大半,他自己手臂也添了一道刀伤,被几名忠心耿耿的士卒护在核心,且战且退,已然退到了坡顶最后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背后便是悬崖,再无退路。
阮小七浑身是血,分水峨眉刺都已砍得卷刃,身边的水军兄弟也只剩十余人,被数十名黑甲兵团团围住,左冲右突,难以与吴用汇合。
“军师!今日能与诸位兄弟死在一处,小七不枉此生!” 阮小七嘶声大笑,豪气不减。
吴用拄着剑,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弟兄,看着那些沉默逼近、如同铁壁般的黑甲兵,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最后时刻到了。
“兄弟们!” 吴用用尽最后力气,声音嘶哑却清晰,“我吴用无能,累及诸位!黄泉路上,我等再做兄弟!”
“与军师同死!” 残存的百十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呐喊,准备做最后的冲锋。
就在黑甲军完成合围,准备发动最后致命一击的刹那——
“呜——呜——呜——!”
低沉、苍凉、却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聚义坡的西北方向,那片黑暗的山林边缘响起!那号角声不同于梁山或“幽寰”的任何信号,带着一种陌生的、却又仿佛能唤醒灵魂深处战意的旋律!
紧接着,一点、两点、无数点跳动的火光,如同燎原的星火,骤然在那片黑暗中亮起,迅速连成一片,形成一条翻滚涌动的火蛇,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聚义坡下蔓延而来!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人影幢幢,虽看不真切具体人数,但那奔腾的气势,却如同山洪暴发,不可阻挡!
坡上所有人为之一愣,无论是即将赴死的梁山守军,还是志在必得的黑甲兵,都下意识地望向那突如其来的火光与号角声。
“那是……援军?” 一名梁山士卒喃喃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是我们的号角!是隐麟!是卢员外他们来了!” 另一名耳朵尖的老卒激动地嘶喊起来,泪水瞬间涌出。
吴用浑身剧震,猛地扭头望去,只见那火蛇的前端,已然冲出了山林,清晰可见一面猎猎飞舞的大旗,虽在夜色火光中看不真切字样,但那旗帜的样式……他绝不会认错!
“卢”字大旗!是卢俊义!他们真的赶到了!
“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吴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早已干涸的眼眶中竟再次湿润,“弟兄们!杀啊!卢员外来救我们了!”
绝处逢生的狂喜,如同最猛烈的兴奋剂,注入每一个濒死守军的身体!他们原本枯竭的气力仿佛瞬间回流,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齐声呐喊,向包围他们的黑甲兵反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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